慕容锦送给明彩的生辰礼物,是一对冰花芙蓉玉玉镯,玉镯通体淡粉,通透温润,细看之下,镯中隐含云状白色花纹,相当精美。
冰花芙蓉玉传言是前朝玄宗皇帝与爱妃的定情信物,以其爱妃小名命名,后二人相爱终老。
今日慕容锦在这两只镯子间的心思,明彩怎会不懂,自然是隐含他二人相守白首的誓言,让明彩羞赧又感动。
明彩素来右手书写弹琴,戴饰物不便,便只取了一只镯子戴在左手手腕,越看越是喜爱,另一只想放在柜子里收藏好,又想日日拿出把玩,便放在床头,和此前慕容锦从山东送的那两只拙朴的小石人放在一起。
将东西放好,明彩歪头打量一会,俏脸上已是一片绯红。
大明女子十三议嫁,但是一般都是过了这个生辰谈好婆家,及笄后再正式过门,可今日慕容锦走时已和她透露,他会要求钦天监将最近的良辰吉日算出,让她安心待嫁,一切都有他来安排。
想着他还要去成帝面前请婚,以及上一次琴妃邀请她去宫中,问了她的生辰,只怕暗中慕容锦早已计划好这一切,心里是从未有过的雀跃和期待。
一想至此,小女儿家的心态便又来了,抬头看见在格子上放着的釉白色的佛祖坐像,越看觉得越不顺眼,这还是重生后不久,桑奇送她和唐明珠的泥人,那时她念着自小长大的情分,将这佛像放在床头,此时见这比慕容锦送的石人高出大半截的座像,将其拿在手中,低喃道:“若不是你存了不一样的心思,或许我待你还和从前一样……”
说着将座像拿下,放在了一旁书架上。
外间的染翠和红玉见明彩暗中乐了那么久,又将桑奇送的东西调换位置,两人挤眉弄眼,一切不肖明说,尽在不言中。
当日下午,唐门并蒂金花被肃王、贤王分别求娶的消息,便已经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唐府几可说门庭若市,许多慕名而来的人,上门没事找事拜访府内能叫上名号的亲朋好友,与府内毫无瓜葛的,也在门前流动,纷纷想一睹两女风采。
前些时候被众人舆论的失贞传闻,在这一日不攻自破。
加上段临安在月前陪同唐明瑶回杭州的消息不知怎么传播开来,连唐府庶出老三之女也能攀上平南王这个高门大户,以及再过五日户部尚书之女林容兰和唐兰崇的大婚,唐门可谓喜事不断,在京城名声大动。
与众人翘首以待及鼓舞欢欣不同的,唐府中有一人心思此时却是沉入了谷底。
紫云苑中,一身军衣还来不及换下的桑奇,得了通报后,大步踏入正厅之中。
正坐着品茶的唐明珠见人来了,给水仙使了个眼色,水仙便带着众人退出了老远。
桑奇进内也不说话,只是站在门口看着唐明珠,眼珠子差点能瞪出来。
唐明珠见此,苦笑一声,手上杯子似乎不小心摔了下来,热水溅起,她惊叫一声弹了起来。
看着红起的右手,未几,已被面前高大的身影拉起,放在嘴前轻轻的吹了起来。
“瘦猴儿……我、没有办法……”
桑奇闻言,手上一顿,也只一瞬,从一旁拿了杯凉水轻轻擦拭着唐明珠的雪白的手背,沉声道:“听到妹妹被肃王求娶,我心中自是大动肝火,从军中一路赶到,本想问问妹妹为何答应肃王,可……”
桑奇看着唐明珠亮晶晶的眸色,自嘲一笑,“可我更知道,我确实是癞□□想吃天鹅肉,妹妹天人之姿,倘若真的尚给了我,只怕会委屈了你,能跟肃王,他的品德样貌、身份地位,才能给妹妹真的幸福……我,虽有不甘,可若妹妹喜欢,我定当祝福!”
闻这铿锵有力的腔调,唐明珠心中一动,看向桑奇在军中风吹雨打的黝黑皮肤和颊边的坚毅之色,有种也许只有桑奇对她才是真的掏心掏肺的错觉……
可……
不、不……她要的,桑奇一介武夫怎能给的起?
当下垂眸道:“瘦猴儿,今日那个场面,你没有看到,祖母和母亲在堂,贤王求娶彩姐儿,我若是不同意肃王的求娶,岂不是自打脸面?唐门儿女,从来没有为自己活着的道理,我们都是踏往权贵的桥梁,是门庭对外的枝脉,是以人换贵的物品……你、不会懂……”
听着唐明珠声声慢下的话语,语气中似有千言万语,化为一腔无奈和痛苦。
桑奇心中很不是滋味,本来这一趟,他并没有资格去追问什么,他只是唐府养大的家奴,被自己的主子恩典,才有了一路驰骋杀场,换来的奴籍脱离,有了今日微末的地位。
若不是那一日唐明珠暗中告白她的情意,以及这一月中两人偶有的几次私下相处,他并不会有这么大的火气,他只恨自己势不如人,若是那人和他一样,他可以去拼上一拼、博上一博,可最可笑的便是,眼下,以他的所有,去拼那人的一个小指头,都拼不起。
这是阶级层次间的的天壤之别。
他有的是自知之明,他退出,给她获得幸福的机会和权利。
可听唐明珠那些话,她似乎并不愿意,心中的痛苦便又加深了。
“妹妹、我是不懂,可是你想怎样,若你告诉我,我定然全力支持,你若喜欢肃王,我定当真心祝福,若是……你不喜欢他,我就是拼了一条命,也不让你嫁给他!”
唐明珠闻言感动的钻入桑奇怀中,桑奇哑然,拘谨的伸出双手将她轻轻搂住,闻着少女身上独有的馨香,不觉更想一直这么守着她。
怀中的人哽咽道:“瘦猴儿,我知道……你才是对我最好的人,我……我无以为报,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肃王,若是……若是你真喜欢我,我们生米煮成熟饭,祖母定然也不好意思将我嫁给肃王了!”
“你……你说什么?”桑奇听这话,有如晴天一个霹雳,“你一个女孩子家,怎能说出这些话?”
唐明珠擦了把眼角的泪水,认真道:“若此生不能和瘦猴儿在一起,我活着便也没有意思,若是还是要嫁给肃王,我也情愿将……将自己给你……”
听这娇羞的话从自己一直爱慕的女子口中说出,桑奇心内巨震,定声道:“妹妹若是不想嫁给肃王,我们一起跪在老夫人那里,向她求情,我便不信,老夫人不支持我们这对真的有情人!”
“好瘦猴儿,别傻了,唐府自我爹这一辈便开始没落,祖母怎会放过这个让唐门兴起的机会?”
“可这……妹妹……那我去告诉肃王,你不想嫁给他,让他另寻爱侣?”
“呆子……这有什么区别不成?总之,他们既然说了,定然不会改变注意,否则,岂不是颜面扫地?而今,我一颗心,也唯有安放在你这里,我才真的踏实,你……你只管给我一句话,你是要、还是不要我?”
桑奇喉头一紧,对外看去,“妹妹说什么傻话,我自是欢喜不及……可眼下、眼下……”桑奇只觉得难为情。
唐明珠将头枕在桑奇胸前,娇声道:“那你听话,就这几日……我着人传你来,可好……”
“妹妹……”一路来的大怒和失落,听到唐明珠这些话,桑奇还有何话可说,当下便托起唐明珠的俏脸,附身紧紧的吻住了。
唐明珠吃力挣扎,桑奇只当她害羞,将她抱着朝内间屏风内走去。
唐明珠大急,“呆子、放开……唔……放开我……我不是……唔……不是说今日……”
桑奇哪里管那么多,将唐明珠抵在榻上,从嘴巴吻到耳后,直到看到唐明珠气的眼中泪水飙出,才恨自己心急了。
当下又是道歉,又是发誓了半天,唐明珠才稍有缓和,找了借口,将他打发了,才传人备水洗漱……
又过了几日,已经是腊月初八这日。
唐府内张灯结彩,四处都是大红的喜气之色。
一早,落雨轩中,染翠和红玉便将明彩收拾妥当了,今日唐兰崇大喜,明彩由衷的高兴,想到午后容兰便会嫁到唐府,自此后多了个说话的亲近人,自是喜不自禁。
一旁染翠道:“要是五小姐在就好了,她最喜欢热闹,本说催马回京,今日还未到,估计是赶不上这趟了。”
“她呀,没准和段世子在杭州游山玩水,潇洒的很,我说若是今天是咱们小姐大婚,她插了翅膀都要回来,肯定不回误了日子!”
明彩回头嗔道:“两小蹄子,说什么都带上我做甚?看不撕烂你们的嘴!”
两丫鬟伸舌头对视一笑,她们小姐才舍不得呢!
正说着,门外有丫鬟推开门,后面抱着一个大箱子的杨乃武小心翼翼的问道:“染翠姑娘,这是四小姐要送给少夫人的新婚礼品,我先放在哪里好?”
“哎呀!这个蠢货!”染翠跺脚朝外跑去。
红玉打趣道:“小姐,你看这个杨乃武根本不将你放在眼里,什么都是‘染翠姑娘’、‘染翠姑娘’,叫的染翠心都酥了!”
明彩捂嘴一笑,“你呀,就是欠收拾,小心染翠扯你耳朵!我看你们都已经十六了,赶明给你找个让你心酥了的将你早些打发出去!”
“哎呀,小姐!”红玉脸一红,“我去给小姐找件披风!”说着躲开了去。
明彩微微一笑,看向镜中的自己,不知为何,右眼皮突突的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