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一早,杨光华坐着杨震的马车来到皇宫。上午在御书房读书,下午徽宗午休之后,也来到御书房,光华就陪皇帝读书。遇到皇上不解的问题,两人就讨论,皇上也提一些关于绘画书法音乐方面的问题,有时候还跟他探讨蹴鞠的历史、蹴鞠的技巧什么的,杨光华对蹴鞠了解不多,但是对书法绘画和音乐,说的头头是道,明白晓畅。
就这样,转眼间五天过去了,光华感觉挺好挺好的。至于自己上任的事,光华倒是没想太多。
可是徽宗却着急了。每天早朝前,他在看太后转来的奏折时,总是先全部翻一遍,看有没有关于杨光华上任的文件。可是十天过去了,一直没有见到。这天早朝结束之后,等太后回了后宫,徽宗把章惇和吏部尚书陆佃留了下来。
章惇一看,皇上把他和陆佃留下,心里就明白了。陆佃心里自然也很清楚,但两人都不吭声,只等皇上发话。徽宗只好单刀直入的问:“陆佃,杨光华上任的事情,你办得咋样了”?
陆佃就斜眼去看章惇。徽宗道:“你不要看章相,我问的是你。办的咋样了,就说咋样,说吧。”
没等陆佃回话,章惇就先开口了,“按照大宋朝官员任命的程序和规定,吏部正在对杨光华家庭和个人的情况,包括他在太学院的表现,进行全面的考察,写出考察报告之后,中书省审查没有问题了,我们会抓紧将考察情况向皇上禀报。因为涉及面很宽,所以进展比较慢。”
徽宗一听就有点不悦,不自觉地嗓门就高了起来:“我早就说过,杨光华这样的情况,还需要用这么长时间去考察?杨光华他爹是员外,杨员外祖上是做什么的你们不清楚吗?难道你们还要把太祖时期的事也要考察吗?何况这个人是我亲自挑选来的,人品、才学、能力都没有问题,也很有担当。这样的人你们还考察什么?让他作我的秘书,你们拼命阻拦,我依了你们;让他去中书省上班,你们还是推三阻四,故意拖延,想干什么?难道要抗旨吗”?
这句话一出,“卟嗵”,章惇和陆佃立即跪了下去,一起说道:“不敢,我们不敢。”
“既然不敢,那我告诉你们,关于杨光华的考察到此结束。你们看着办吧”。说罢,徽宗一甩手,转身就走。
“皇上”!章惇见徽宗要走,噌地站了起来,铿锵有力地说道:“皇上,大宋朝祖制:对皇上发出的不合规定和章程的诏命,宰相有封驳权;但对皇上符合规定和章程的诏命不遵照执行的,则按抗旨论处。现在对杨光华的考察尚未结束,就不能往下推进。皇上对杨光华的任命,程序不符合朝廷关于官员任命的规定,所以,本相将不予签字。即使本相为照顾皇上情面签了字,到中书舍人那里,也难以过关,况且还有给事中那一关。所以,此事还是严格按程序办才好。否则,吏部就无法办理上任手续。请皇上允准继续对杨光华考察”。
徽宗停下脚步,忍着气听他说完,自己竟一时无言以对。他很清楚,对于章惇说的官员任命程序和规定他确实不了解。
在登基为帝之前,他不知道自己能够当皇上,并且他的兴趣都在书法、绘画、踢球、音乐、骑马打猎和写诗作词上,对朝廷的事没有兴趣,当然也就从不研究,也从没想过要学习研究这些让人讨厌的东西。
当皇上之后,按照太后的要求,他把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对朝廷的规章制度、办事程序、办事规则等方面的学习研究上,真的是下了很多的功夫。有时读得心烦,想得头疼。可又一想,为了能够当一个圣君明皇,又耐住性子,忍着烦躁,每天拿出大多数时间,像啃骨头一样去记这些东西,却总是很难记住,有的也很难弄通。幸好他现在还不主政,关键时候、重大事项还是由太后拍板,所以徽宗还有所依靠。而此时被章惇这一回怼,一股无名火就往上冒。
可转念又想起“退一步海阔天空”那句老话。从神宗朝做副相算起,章惇已经在正副宰相位上干了十几年,对朝廷的一切都烂熟于心。况且章惇所作所为也确实是为维护朝廷的尊严和制度的严肃性。再一想,杨光华中状元才十天,多等几天上班,正好让他沉下心来,多学点东西,对他上任之后还是有益的。
这样一想,徽宗也就释然了,便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好吧好吧,就按你说的办,你们去考察吧,抓紧考察,完了抓紧写出考察报告呈给我,我要亲自看”。
章惇和陆佃一听,都楞了一下,相视一笑,一起说了一声:“谢皇上”!转身离去。
梁师成见二人走远了,就趋前几步,凑近徽宗问道:“皇上,你不用跟他们一般见识,他们再怎么着,也是您的臣子。杨光华那边,还给他说一下吗”?
“不用了,就让他继续好好读书。从明儿起,你把朝廷的规章制度和有关规定,让人给他送过去,让他也提前学习一下。”徽宗叮嘱道。
“哎,是!”梁师成应着,又问:“皇上,去垂拱殿吧”?
“不去。烦死了。这几个老顽固,我真想......,”徽宗身体僵硬地站在那里,皱起眉头,气哼哼地说着,挥起拳头从空中砸了下来。
此时,他有一种登基以来从没有过的感觉:心烦、憋闷、想发火。他一直以为,皇帝是天子,天下都是自己的,自己可以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作为皇帝,金口玉言、一言九鼎,皇帝一句话,天下人都得听,都得尊奉。可现在看来,并不是那么回事。还有许多条条框框是皇帝也不能突破的。而更可恨的是,这许多的条条框框,他作为皇帝却不知道不了解也不明白。
必须改,必须改变这种状况、这种局面。不然,自己这个皇帝就难当,就施展不开手脚。可怎么改呢?心里一片茫然,不知道。
梁师成低眉顺眼、一动不动地站在一旁,静静地等着。
过了一大阵子,徽宗叹了口气,慢悠悠地问道:“唉,心烦。找个地方去听听小曲吧。都说你对东京最熟悉,熟悉到哪里有个老鼠窟窿你都知道,那你就带我去个好玩又能听好曲的地方?”
梁师成脸上现出谄媚的笑:“嘿嘿,我哪有那大本事?不过,这听小曲的地方,我还真知道不少。咱就去太常寺吧?”
太常寺是朝廷的音乐管理机构,那里有唱曲弹琴最高雅最权威的地方。
“不去,那里的人都认得我,没意思。去宫外,找个高雅、干净、高品位、有唱曲高手的地方”。
梁师成一听这话,情不自禁就“啊”了一声,瞪着两只黑漆漆的大眼珠子惊愕地直看徽宗。
“咦?怎么了你?从打登基,三个多月了,一天到晚闷在这宫里,快憋死了!刚才又跟那两个老顽固生这场气,出去呼吸点新鲜空气,听听曲,散散心。不行啊?啊什么呀,你?”
梁师成赶忙说道:“行,皇上想做的事,当然行。只是,不去太常寺,去哪里呢?”
“你熟,你定么,你觉得哪里好就去哪里”。
“东京城听小曲最好的地方,除了太常寺,有樊楼、莲花棚、牡丹棚、上棚、下棚,别的就不大行了。皇上您看,咱去哪个?”。
徽宗眨眨眼,想了一下道:“这几个哪个唱曲的最棒”?
“樊楼、莲花和牡丹,名气最大、最为繁华、人气最旺的是樊楼”。
“不去樊楼,人多肯定就杂,当王爷时天天去也不怕啥子,可现在是皇帝,被人认出来就不好了。就去牡丹吧,牡丹富贵大气,听名字就挺爽。另外,咱穿便服去。先回寝宫换衣服去”。
说着,两人就往寝宫文德殿走。快到文德殿的时候,徽宗突然兴奋起来,用愉快的语调对梁师成说:“快去叫上杨光华,让他一起去”。
“啊?他可什么都不是啊,让他跟皇上一起去,要是让太后和大臣们知道了,那还得了啊?”梁师成吃惊地说。
“什么?”梁师成话音刚落,徽宗就用手指着他:“你,你,你还要让太后和大臣们知道?唵?”
“那、那,偷偷出去?那皇上您的安全,怎么办?要是万一......”,梁师成结结巴巴地说。
“这个嘛,不用担心,咱穿上便装,谁能知道我是皇上?任何人都不能告诉,就我们三人,悄悄出去。”徽宗神秘而又严肃地吩咐道。
“这,这,万一要是出点事,我就是豁上这个脑袋,也,也保护不了皇上您呢”。梁师成快要哭了。
“放心,没事,我的预感准得很。一切平安。快去叫杨光华吧。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