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表态?
杨光华知道,这个态是必须要表的。不然,得罪的不仅是王诜,皇上也会不高兴。因为王诜提的女方是皇妹,并且是皇上最喜爱的小妹。
至于王诜提亲一事,早在初识王诜那晚,王诜送他回家提亲时,杨光华就已经有过考虑。当年南唐国灭人亡后,自己就因贪恋女色、沉迷诗词字画,深为后人诟病和痛骂。为此他在天庭见到爷爷时发过誓,附体重生后,一定痛改前非、洁身自好、堂堂正正,绝不重蹈覆辙,特别是不在女人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倾尽全心全力为国家、为自己和小周后、为南唐的父老乡报仇雪恨。如今,王诜已经把提亲一事,郑重地禀报了皇上,当然是看出了皇上对自己的器重,也看到了自己未来的发展,无非是既讨好皇上,也在自己身上搏一份人情。
相应地,杨光华也越来越看得清楚,王诜跟皇上关系之铁是无可替代、也无人能比的。杨光华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皇上的身边人。但要能够坐稳这个位置,并且无论何时何种情况下,都能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就必须处理好与皇上有关的人际关系,特别是像王诜这样的人。自己必须强化跟王诜的关系,让王诜在自己阵营里,发挥强大的、无可替代的作用。当然,要达此目的,需要办法、城府和手腕。
这么一想,就回答王诜说:“王大人如此看重光华,光华没齿难忘,来日定当厚报。只是,儿女婚姻大事,需家母作主。请大人容我回禀母亲后,再给您回话?”
晚上,杨光华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他并没将提亲之事禀报母亲。他必须把事情理清了,有了主见再向母亲禀报,心里才能踏实。
在听到王诜向皇上禀报,要给自己提亲的时候,他心里立即掀起了波澜。心中的得意之情溢于言表。自己不但成了皇上身边人,还要娶皇家的公主。只要成了驸马,自己的身份岂不是更加显赫、地位岂不是更高了?相应地,自己在皇上和朝廷的话语权岂不是更重了吗?同时,他又想到,当年你宋太宗强霸了我的小周后,逼得她上吊身亡;而今我娶你的嫡系重孙女,这也算得上一还一报吧。
可是,当他听到皇上说到有关驸马官品的规定之后,他才觉得事情并不那么简单。于是,晚饭后,他专门研究了关于皇家婚事婚礼的有关礼仪和规定,再结合王诜的情况,突然如梦方醒。
他总结了做驸马的四大弊端。首先,他个人的前途就到头了。按照既有规定和朝廷的礼制,他若做了驸马,那么他就会倒回到从五品,并且从此不能担任实职,也不能继续进步发展,尤其是不能再参与朝政,他的个人抱负,他的复仇目标,又怎么能实现?
第二,他当了驸马,按照大宋的规矩,皇上要提高他的辈分,这叫“升行”,提高到跟自己的父亲同辈。父亲已经去世,倒也没啥影响;可母亲却成了他的平辈儿,并且还要每天向公主去请安,这会让他心里无法承受。毕竟,本真的杨光华的母亲,是个纯真善良的女人。
第三,他从此要离开天波府,住到公主府里去。公主府的宅院是皇上专门赐给公主的嫁礼。他住在公主家,实际上就是入赘,因此不论从政治地位,家庭地位,公主都是主人,而他是仆从,甚至按照规矩,他要想跟公主办那男女之事,也得专门写书面报告,向公主请示,公主批准了才能办,就跟例行公事一样,怎么想都觉得无趣,都觉得特没意思。由此他想到了王诜,怪不得王诜会那样的放荡,那样的不拘小节胡作非为,看来也是逼的。
最后一条。自己如果跟公主生了孩子,那孩子将来也是不能考举人考进士的,因为他们有皇上赐予的各种优越条件,升学考功名之类的压根就不需要。并且这也是朝廷为限制外戚势力扩张,系列规定之一。
杨光华这么一想,才知道,这个驸马做不得也不能做。
可他又发愁,显然皇上对此很是高兴,并且已经同意,他该怎么办?
这是他走上社会、进入朝廷以来,遇到的最大难题。他苦思冥想,却找不到答案,不自觉地就把平安玉坠捏在手中摩挲起来。突然感觉手心发热,油灯忽明忽暗。正在疑惑,就听脑后有个苍凉且温暖的声音,说道:“这个驸马你不但要做,还要做好。大宋朝廷的那些规定啊,都挡不住”。
“你可要明白,娶一个正经女人过日子,这不叫沉迷女色,别理解偏了。”
“你跟皇上同年。皇上的皇子都那么大了,你还孑然一身,还一直不想婚配,人家不会觉得你异于常人吗?一个异于常人的人在皇上身边,一天两天尚可,时间久了,大家就会觉得你是个怪人。三人成虎,说的人多了,你在皇上心目中的分量自然而然就会降低。”
“再者说了,你只要成了驸马,跟皇上结了亲,这就是个双连环的保障,即便是遇到特殊情况遭受挫折,只要你有附马这块金牌,皇上再怎么着也不会给你过重的处分,那么你就有东山再起的资本;不然,不管你多么高的权威,即便是宰相,只要皇上不高兴,也可一棍子把你打到底,永无翻身之日。”
“这三呢,你做了驸马就成了皇家的人,你可以更多的了解皇家的情况,调动皇家人的力量来助你成功”。
“还有,你既是皇上身边的人,又是附马,这两块金子招牌合在一起,那就金贵无比啊。不论在朝廷还是民间,你的一言一行产生的影响,都比过去要大得多、重得多。你看,这样说来当这个驸马到底值还是不值呢?想想吧。”
杨光华静静的听着,这亲切又严肃的话语。顿时。有了清晰的结论。
次日早朝一散,杨光华跟着徽宗刚回到垂拱殿,王诜就来了。徽宗还没坐下,一看见王诜跟着,就笑笑说:“老家伙,快成跟屁虫了,咋又来了?”
王诜哈哈一笑,说:“嘿,能跟着皇上闻虚恭,天下能有几人有这荣耀?也就我王诜嘛!我能不心甘情愿当个跟屁虫?唵?”
这句话,把皇上和杨光华都逗得大笑起来,徽宗笑过,又问:“又有什么事啊?我这里可不是撷芳楼,你不能天天来吧?”
王诜忙板起脸说,“唉,撷芳楼也没天天去嘛。今儿我真的不是找皇上来的,是来找大秘的。”
杨光华看着王诜的样子,觉得既好笑又好玩。等把皇上的事安排好了,才对王诜笑笑,然后挽着他的手,走到自己的桌子旁,很亲近的对王诜说,“真是对不住王大人,让您多跑一趟,我正准备让杨戬去给您说呢。您昨天说那事,家母特别感激皇上和您,”
王诜不等杨光华说完,就截断了他的话头,急切地问道:“同意了是吧?是吧?”
杨光华笑笑说:“啊,是的,家母非常高兴,非常感激。我们全家人都非常感激”。
“唰”,王诜就地转了一个圈儿,哈哈笑道:“好啊好啊。看来家母修养好好啊,皇上听到了吗?杨光华家母同意我给大秘提亲啦。皇上忙吧,我走了哈。”
徽宗抬了抬头,满眼含笑,说,“你不走,还要住在这里,要我把皇位让给你吗?”
王诜被这话惊得一伸舌头,说了一句:“岂敢,岂敢!”一溜烟跑出大殿,往礼部方向去了。
徽宗见王诜走了,就从龙椅中转出来,走到杨光华跟前,一脸带笑地问道:“家母既然同意了,就该向太后禀报,按朝廷的规矩办了。恭喜你呀,光华。”
光华忙向皇上行礼,满脸绯红,说:“谢皇上隆恩!蒙受皇上抬爱,光华深感荣宠至极,倍感皇恩浩荡。”
徽宗依然笑盈盈地道:“我家小妹嫁人,光华你呀,绝对是不二人选。你要说第二,那天下没有人敢说第一。”
徽宗话音刚落,梁师成就接上说:“杨秘呀,你这回可是不得了啦,又是皇上大秘,又要当驸马,要娶的公主还是当今大宋最漂亮,最有学识、最有德行的女子啊,那郑国公主可是有好多大臣都看上的,人家不同意呢。到你这里呀,肯定人家郑国公主是一百个同意!”
梁师成正兴冲冲地说着呢,徽宗打断了他,说,“谁让你在这里胡说八道?去去,门口等着”。
梁师成是最会琢磨皇上心理,也是最会拍马屁的。可他没想到,这回却拍到了马腿上,被徽宗赶出来了。不过,梁师成除了会夸人会拍马屁,还有一个大优点,从不生气发火,不管皇上还是他的上司,甚至是皇宫里的任何人,训他骂他甚至用巴掌打他,他都不会恼,而是呵呵呵地笑;有时候他如果真的是说错了话,做错了事,他会自己打自己的耳光,但是从来不会跟人争吵。
此刻,他见皇上不高兴了,就一边谄媚地笑着,一边说:“臣胡说八道,皇上别见怪。臣立马去把童贯那小兔崽子带来,供皇上把玩。”
此话一出,徽宗“卟”地笑了出来,说道:“可恶,快滚!”
梁师成看到皇上笑了,才摆着鸭子步向内侍省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