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楼梯的张文不觉放慢了脚步,脑子里满是杨雪成年后那悲惨的婚姻生活。
忽然,他停下了脚步,右手握拳在胸口比划了一下,豪气干云地说:“不行,我一定要拯救她,一定。”
“可是我怎么拯救她呢?将来劝她不要跟那个重男轻女,而且有暴力倾向的渣男结婚?但是她未必会听我的啊。要不……我捷足先登,把她拿下?”
脑子里忽然冒出的这个古怪念头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于是他赶紧摇摇头,自言自语道:“既然重生了,我就要一步步稳稳地走下去,既然目前搞钱是奢望,就要以读书为重,决不能心有旁骛。
“不过雪姐真的是很不错啊,虽然比我大了三岁,但不是说女大三抱金砖嘛。嘿嘿,我这算不算是舍己为人了?”
张文胡思乱想着,脸上露出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怪异微笑,但他也清楚,这些念头只是自己的YY罢了,杨雪看不看得上他这个还处于发育期的小弟弟还两说呢。
而且说实话,他心里的白月光,并不是像杨雪这种大大咧咧的女孩。
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黄色木漆剥落的家门,一股熟悉的肉菜香味扑鼻而来。
看着眼前简陋却熟悉的房间,和母亲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张文忽然觉得鼻子里酸酸的,脱口喊了声:“妈!”
“哎,你回来了。菜马上就炒好了,你来洗下手,你爸一会儿就回来了。”
厨房里的母亲头也不回地说。
“嗯。”
张文竭力忍住将要溢出眼眶的泪水,慢慢走到厨房的水池旁,打开了水龙头,一边洗着手一边偷看母亲。
这时的母亲李芳才三十五岁,盘起来的长发里没有一根白头发,脸上的肌肤也不像后来那么老态。
张文不敢让母亲发现自己的异常,看了两眼便转过头,手捧着水重重地洗了把脸,这才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靠墙一张小小的木板床,墙上贴着他读小学时买的两张动漫画报。
一张是穿着红袍拿着巨大铁碎牙的犬夜叉,另一张是《灌篮高手》里的樱木花道单手抱着篮球,旁边站着娇俏可爱的赤木晴子。
靠窗的地方摆着他的旧书桌,书桌上方的墙上有个挂钟。
桌旁还有个四层的小书柜,里面整齐地码放着许多书,不过除了他小学至今的旧教材,就全是在旧书店或者盗版书摊淘来的各种武侠和网络小说。
这曾经无比熟悉的场景使张文的记忆疯狂涌现,他记得他曾经也是个颇为上进的好学生,否则也不能在小升初时,凭着成绩硬考进能在南溪的重点中学九中。
只是初一时他渐渐迷上了看武侠小说,成绩再也不复从前,因此当时也没能考取一个好高中。
后悔之余,再也无法挽回那蹉跎的时光,只好乖乖躺下来,变成了一只没有梦想的咸鱼。
张文默默地放下书包,坐在书桌前,呆呆地看着窗外茂盛如盖的樟树叶子,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伸手打开抽屉,想看看自己这时的抽屉里有什么私藏,然而里面除了几本武侠小说,就只有一张周杰伦的《十一月的肖邦》歌碟。
“切!只有一张歌碟。”
张文略有些失望,可他随即就想起了什么,赶紧拿起歌碟盒子里的光盘,翻到背面一看,原本应该如镜面般光可鉴人的碟面,却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划痕。
毫无疑问,这张歌碟已经报废了。
张文这时才恍然记起,当年自己确实时常找杨雪借她新买的各种歌碟,然后有一次自己看了之后没收好,光盘掉落在地,划伤了盘面,那张歌碟也就报废了。
事后他把报废的歌碟还给杨雪,杨雪生气地数落了他一通就算了,之后张文再也不好意思找她借歌碟,而且她应该也不会借了。
“靠!”
只有此之一字,能形容张文现在的心情,他苦恼地将光盘放在桌上,不知接下来应该怎么对杨雪交代。
他知道老西桥的桥头集市上就有影像店,杨雪八成就是在那儿买的。
但他清楚地记得这种新出的盗版专辑大概要二十多块钱的样子,自己现在每天除了坐公交的两块钱和偶尔的几块零花钱,哪还有钱啊!
“呵呵,得了,我还想拯救雪姐呢,这还没开始拯救呢,倒得让她把我给收拾了。”
张文无奈地摇摇头,要是重生前当年的他,就老老实实地把歌碟交给杨雪,然后站好挨骂,可现在他体内实际是个三十二岁的老男人啊。
就为了二十多块一张的盗版歌碟,老脸都不要了?
不至于。
不过找爸妈要钱明显是下下策,二十多块在那时候都可以买四斤猪肉了,老爸张志强的工资这时候才一百多块钱一天。
退一步说爸妈即使给了,他心里也会过意不去。
重生前的张文虽然也会被金钱困扰,但那是几千几万的数目,此时为了二十多块伤脑筋,倒真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就在这时家里的门开了,父亲的脚步声走了进来。
张文心头一震,暂时把歌碟的事抛到了一边,起身走到了客厅,只见这时才三十七岁的父亲,身上穿着脏兮兮的上班衣服,脸上还有些木灰。
这时的他还没有眼袋和两颊的赘肉,肚子也还没后来那么凸出,虽然是累了一天回来,整个人却仍显得很有精神。
“爸!”
张志强朝儿子笑笑,便走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厨房里就传来母亲的骂声:“去把脸和手洗了再拿,满手的灰,脏不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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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围坐在桌边吃饭,桌上仍是张文熟悉的土豆炒肉丝、一盘炒莴笋,和一大碗番茄鸡蛋汤,标准的一荤一素一汤,用母亲的话来说就是营养搭配。
张文拿起筷子,抬头看了眼父亲,没话找话地问:“爸,你上班累吗?”
“累,上班哪有不累的。”
张志强吃了两口菜,接着说:“为了我们这个家,老子再累也没得啥。
“不过张文你现在成绩真的是越来越差了哈,以前每次考试过后,陈老板都会问我你考了多少分,现在倒好,问都不问了。”
张文知道,他口中的陈老板就是惠民家具厂的老板陈军。
陈军有一儿一女,也都在九中读书。他儿子成绩比较差,今年刚读初一,是陈军花了钱进去读高价的。
女儿却是比较听话,成绩也很好,只是张文并不知道陈军的一对儿女叫什么名字,在哪个班?重生前咸鱼的他,也没心思去打听这个。
只是听父亲说,自打小学四年级起,每次期中期末考试后,陈军都会问他自己考了多少分,以给自家女儿作参照,但张文自从迷上了看小说,成绩下滑得厉害,陈军也就懒得再问了。
曾经没心没肺的他,也丝毫体会不出父亲这句话里的失落和难受,现在听了却分外地心疼起父亲来,便一咬牙,说:“爸,你放心,我一定把成绩再提起来,不给你丢脸。”
张志强和李芳诧异地看了眼儿子,不过随即就以为他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所以也没太当回事。
“好,你有这个心就好。”
张志强有些应付地肯定了他一句,就继续低头默默地吃菜。
李芳却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对丈夫说:“我今早看见厂长老周,弄了好多纸壳子卖,把那收破烂的三轮车都堆了好高,卖了整整一百六十块钱呢。”
“哦,那是老周捡的装家具的废弃纸壳,存了有半年多了。”
李芳听丈夫这口气,敢情惠民家具厂的陈老板是知道这事的,她还以为是老周私自拿来卖的呢,顿时没了八卦的兴趣,也闷着头吃饭。
张文听了父母的这番对话,脑子里却灵光一闪,匆匆地扒拉完碗里的饭,就起身回到屋里,把书架上的小说类书籍一堆堆搬了下来,放在地上。
张志强和李芳觉得他行为奇怪,跟进来一看,都愣住了。
“你干啥呢?”
张文回头看了一眼父母,说:“我下定决心今后要用心学习,这些小说就没什么用了,现在就收拾起来把它们卖了。”
其实这些小说都是少年时的张文两年来陆续存钱买的,虽然全都是在二手书店买的三四块一本的旧书,曾经的他却将其视若珍宝。
但是重生后的张文早不看这些许多年前的老小说了,以后放那里都觉得碍眼,不如现在拾掇拾掇拿去卖了,然后买歌碟的钱不就有了?
张志强和李芳对望一眼,又几乎同时点了点头,他们现在有点相信刚才儿子说要认真读书的话了,竟然把这些他心爱的武侠小说都要弄去卖了,还真有点破釜沉舟的意思啊。
于是张志强撸起袖子,高兴地说:“你别动,让爸来。爸早看不惯你的这些闲书了,统统弄去卖了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