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凤娇大概也没料到他这么快就抓住了重点，因此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七八秒后才反应过来：“合同会规定工程进度的20%。”
张文摇摇头说：“太多了，按总价的20%来算，就是将近170万，你也知道，我姨夫只是个小包工头，并没有那么雄厚的资金实力。
“如果你们公司现金流充裕的话，能不能调整到10%，这样我姨夫的资金估计才能勉强周转过来。”
于凤娇思考了两分多钟，点点头说：“目前我们公司除了即将收尾的浅水湾小区，只有翠竹苑这一个项目，而且主体工程也没上马，资金大都闲置，我如果去跟李总求求情，应该能行。”
张文听她说得有七八分把握的样子，便果断地点点头说：“好，这个工程我代表我姨夫接了。”
于凤娇微微一愣，随即就笑着伸出手来：“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就能再次合作了。”
不知为何，张文脑子里浮现出上学期末，他们与欧阳海打球赛的那天，于凤娇或许因为是受到李文星冷落，觉得没面子主动来和他、宁涛拉关系。
那时她也是这么伸出手来，却被自己拒绝了。
现在想想觉得有些挺对不住她的，虽然她年纪轻轻就为了钱想当李文星后妈，在李福同的要求下，还不得不拿热脸去迎接李文星的冷脸。
那时的她应该很尴尬吧。
想到这张文伸出手来，与她紧紧地握了两秒，就放开了手，然后以一种很清醒的口吻说：“是李叔叔让你来找我谈这个项目的吧？”
于凤娇点头一笑，一副你懂就好的微妙神态。
其实张文下这个决心，也是挺难的。毕竟是八百多万的天价工程，合同一旦签订，就没有反悔的余地。
但他相信要是姨夫在这儿，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承包下这个工程。
8%的利润率，对于那家专门做地下车库的公司来说，的确低了点。
毕竟大公司虽然实力雄厚，但大都难免体制臃肿的毛病，下面有许多员工的工资要发，社保要缴，如果做一个项目没有可观的利润率，很难维持住项目期间的各种开销。
相对于这点，姨夫这个小包工头倒是很有优势。
因为他有多年做工程的经验，基本上工资、材料费都是亲自过手，省去了其中难免的各种回扣、虚报，还有管理费也可以省去至少两个百分点。
饶是如此，要想维持住这么薄的利润，恐怕也很难。
毕竟甲方是爸爸，项目经理和第三方监理都不是省电的灯，于凤娇这美女直接拿着报价表来找自己，她的回扣也不能少。
更糟糕的钢筋等原材料也已涨价，虽然不至于亏本，但也会进一步摊薄利润。
如果让张文自己来全程操作这个项目的话，他估计利润率能有2%就很不错了，但是对于老奸巨猾的姨夫，他相信他有这个实力，至少也能剩下4%的利润。
就这也是很多小包工头梦寐以求的了。
前世和今世自己搭上李家这条关系之前的郑俊明，因为没有可靠的人脉，经常接些转了两三次手，利润摊薄到不可思议的项目，一年到头有时赚到的钱比工地上干苦力的工人还少。
所以虽然他迄今已干了几年的包工头，却仍只能和大姨、郑浩住在城乡结合部的小平房里。
这个工程虽然利润薄了点，操作起来也很有难度，但赚钱是肯定的，而且操作好了比浅水湾小区的地砖和水泥地施工工程可能赚得更多。
自己不要，自然还有大把的人想要。
估计李福同也是因为今天看到了自己替他出的主意，成功激发了李文星学习热情，才把这个项目送给了姨夫。
而且他点明让于凤娇来找自己，而不是直接找姨夫，就是想把这人情直接卖给自己。
想通了这些，他还有什么理由不接下这块到嘴的肉呢？
张文将厚厚的造价表放回了文件袋里：“我能把这个带回去给我姨夫看吗？”
于凤娇点点头：“这本来就是要给你的，你和你姨夫好好回去商量下吧，怎么可以尽量多的赚些利润……”她说到这里，有些欲言又止。
张文立刻明白了，青春气息浓郁的脸上露出个纯净自然的微笑：“于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次你打算要多少茶水钱？”
他这神情一定程度上感染了于凤娇，于是她也不再那么尴尬，举起右手张开五根纤细的手指，但想了想又将小拇指弯到手心，说：“不低于这个数。”
“好。”张文答应得也很爽快。
谈完了公事，两人相视一笑，又向前面走去。
已经是夜晚九点多了，初春的天气虽然没有起雾，空气里也包含着阵阵凉意，偶尔吹过来的一阵晚风，还夹杂着湿润的江水气息。
沉默着走了一段路，于凤娇下意识地抬头望着天边的残月，有些忧伤地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贪婪？”
张文没想到她会忽然说出这句话，笑着安慰说：“没有，每个行业都有它的潜规则，即使你不拿这笔钱，也会有其他的人拿的。”
“潜规则？”于凤娇对这个新词觉得有些好奇。
张文脱口而出后才意识到“潜规则”这个后世人们耳熟能详的词，现在似乎还不那么普及，就微笑着解释说：
“那是吴思写的一本叫《潜规则》的书所提出的概念，意思是隐藏在世俗规律之下的一种虽然不大合理，但是人们又普遍承认的一种约定。”
于凤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说：“还是文化人厉害，总能总结出我们普通人难以理解的东西来。你应该读了很多书吧？”
张文微微颔首。
“有时候我挺羡慕你们的，能好好读书，将来考大学，然后找个好工作，一辈子无忧无虑的。”
张文看着于凤娇在朦胧夜色中有些空洞的眼睛，不禁也有些感慨：“那只是你以为的无忧无虑罢了，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八九，能无忧无虑过完这一生的，又能有几人？”
于凤娇喃喃念着：“能有几人。”似乎从中找到了一些安慰。
ps：最后一章存稿，反正留着也是浪费就发出来。其实这二十六万字前面十万是去年写的，那时候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所以也没怎么改。
年假后几万字经过读者提醒，才发现有问题，但因为每天要上班，不可能改了。也不知道有多少朋友能看完这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