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瑜!”
萧韶音声音压低警告着忽然倒下来靠在自己身前的那人,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
唐瑜枕在自己肩侧的那一块仿佛失去了知觉,甚至还变得麻木僵硬了起来。
呵,现在不想回答他就用这招吗?
萧韶音眼神狠厉,正想推开唐瑜,就听见一旁的南涧小声的提醒道:
“韶音,他…他好像是真的晕过去了哎。”
萧韶音身体一僵,手中的动作也随即停了下来。
不过心里淤积的怒气和莫名复杂的情绪还是让他说出了那句话:
“那又如何?他与我半点不相干!”
南涧神色间有些犹豫,看向萧韶音的眼神中带着疑惑。
不相干你还抱的这么紧?
不是…韶音和这人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反正他是不信韶音口中的“与这人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南涧心中越来越好奇,于是对着唐瑜伸出手——
“你干什么?”萧韶音语气不太好的将南涧伸出的手挡了回去,眼中甚至还有些防备。
南涧:“?”
对我防备?
不是,这两人之间绝对有关系吧??
南涧重重的叹了口气:“我不过是帮你看看这人怎么回事而已,难道你忘了我跟随族中懂医术的长老学过一些?”
的确有这么回事。
萧韶音淡淡的收回眼神,低头看到身形修长的唐瑜在自己怀里躺得格外憋屈,于是一边调整姿势一边对南涧说:
“那你过来帮他看看怎么回事。”
这下南涧不干了。
为了一个男人,韶音居然对自己露出防备的眼神?
那还是让那人死了好了。
可是顶着萧韶音的眼神威胁,南涧只好退了一步:“你先告诉我你们之间究竟是何关系。”
这下换萧韶音沉默了。
他漂亮艳丽的眉眼爬上一抹自嘲,最后他声音低低的说:
“唐瑜是我夫君。”
南涧:“!”
但这还没完,因为接下来的话让南涧彻底傻眼了,
“但是他骗了我,不仅拿了我的玉佩,还冒充是我的恩人,后来被我发现就毅然决然离开了家。”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沦落此处……”
南涧心里被震惊占满,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来。最后好不容易找回了声音,于是他思索片刻后认真的对萧韶音说:
“要不……你还是把他杀了吧。”
早知道是这么一回事的话,他还拦个什么劲儿啊!!
听到这话的萧韶音:“……你说什么?”
南涧艰难的重复道:“我说……你还是杀了他算了。”
要是韶音实在下不去手,他来也是可以的。
萧韶音冷冷的盯着他,最后面无表情的对他说:“过来给他看看。”
“噢。”南涧不情不愿的过来了。
这留着真的是个祸害啊!你看隔壁那只青狐就知道了!
萧韶音看穿他心里的想法,轻掀眼皮,殷红的朱唇张合道:
“我只是不想他这么容易就死了而已。”
南涧瞬间面露欣赏:“你说得对!”
这下他也不磨磨蹭蹭了,飞快的过来替唐瑜把脉,不过几息间便给出了结论:
“是长期的空腹饥饿导致的,他如今的晕厥——”
“大概是饿晕的。”
听见这话的萧韶音被气笑了。
唐瑜那么坚决的离开,甚至还不带一点财物,他还以为唐瑜至少有养活自己的本事。
但现在想来,还是他高看唐瑜了。
也是,唐瑜那么心高气傲,又怎会学着那些书生一样临街卖字呢?
但居然将自己饿晕过去?
唐瑜还真有本事!
萧韶音将人丢在草席上,提步就要往外走,南涧连忙跟在身后询问:
“韶音,我们就这样走了吗?”
也好,将那个忘恩负义骗了韶音的男人饿死也不错。
这样他们也不必亲自动手了,一举两得!
可是韶音居然说:“去抓山鸡。”
“抓什么?韶音你再说一遍,你要去干什么?”
萧韶音听着那一连串的追问,索性停在原地,转身言简意赅的对南涧说:
“抓山鸡,有什么问题吗?”
这问题可就大了去了。
南涧难以理解的说:“可是他骗了你!”
萧韶音:“我说了我不会让他死得这么容易。”
南涧沉默一瞬,然后跟着点了点头,赞同的说:“你说得对。饿死他也太便宜他了!”
“走!我们去抓两只肥的山鸡!”
看着南涧激动的身影,萧韶音幽幽的叹了口气也随即跟上了。
南涧,似乎也没那么聪慧啊……
唐瑜是在一阵肉香中醒来的,于是他费力的睁开双眼后就看见了这么一幕——
萧韶音席地而坐,一身华丽的绯色衣袍与满是尘埃的地格格不入,但他似乎毫不在意,一双漂亮的手拿着穿着山鸡的木棍在窜起的火焰上来回翻烤着。
随着火苗的吞噬,山鸡的肉香味被激发到最大。
唐瑜馋得就差直流口水了。
萧韶音很快就注意到了唐瑜眼巴巴望着烤鸡的眼神,他冷笑一声对唐瑜只说了两个字:
“过来。”
好的,这就来。
唐瑜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最后又颤颤巍巍的走向了萧韶音。
萧韶音很少看见过这样的唐瑜,在他记忆中,唐瑜向来都极有自尊心,即便是囊中羞涩的时候也力求整洁,从来不落人话柄。
一直挺直的背心中存着傲骨,大多时候都风度翩翩,如今……这么虚弱的样子,还真是少见啊。
萧韶音似乎笑了一下,不过等唐瑜走过来的时候,那笑意早就荡然无存了。
他面无表情的将手中烤好的烤鸡递给了唐瑜。
唐瑜默默接过。
而这时候撑着下巴看热闹的南涧也忍不住对唐瑜说:
“吃吧,不够的话这里还有。”
南涧晃了晃自己手中的烤鸡。
吃吧,吃够了才有力气面对韶音的折磨呢。
说实话,他的确有些期待。
唐瑜慢条斯理的开始享用美味烤鸡。
说实话虽然唐瑜穿得实在磕碜,但是那一举一动之间还是透露出他良好的仪态,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面对着两只狐狸的眼神打量,唐瑜依旧泰然自若。
看见这幕后,南涧忍不住在心里说:“怪不得能骗到韶音,的确有点本事。”
而这时的唐瑜——
烤鸡!
我的眼里只有烤鸡!
*
请理解一个饿了很久的人。
唐瑜盯着烤鸡两眼放光,但是因为人设的原因,只好尽量吃得优雅。
这对于一个像狼吞虎咽的人无疑是种折磨。
而在一边盯着他吃烤鸡的萧韶音也一脸复杂,不过是一个烤鸡而已,竟然值得他露出如此的欢喜来。
呵。
唐瑜会后悔吗?
会后悔那么坚决的离开吗?
这个念头忽然从萧韶音心里出现,他抿了抿,将那些不该有的想法都压了下去。
没有必要。
他根本没有必要再想那些东西。
不过他和唐瑜之间的了断还差一件事情,也不知道是不是当时唐瑜太着急和自己撇清关系,所以忘记了——
他们在人间的婚契还没有解除。
如今虽然男子之间结为夫夫的较少,但是也不是没有,并且官府都出台了相关的条文。
因此,当时他和唐瑜之间也是有官府的婚契的。
他们并非无媒苟合,而是名正言顺的夫夫。
但既然唐瑜一心想和自己划清界限,那就要彻彻底底的好。
虽然那一纸婚契对他来说不过是张纸,但对于唐瑜来说却并非如此吧?
与其让唐瑜提起这事,不如自己先说。
这样唐瑜也能知道,自己也不是死赖着他不放。
最后两只烤鸡被唐瑜吃得干干净净,唐瑜将残渣放在一边,正准备找东西擦手,一条干净的帕子便递到了他的眼前。
唐瑜眼露感激:“多谢。”
嗯,帕子还是香的。
等到唐瑜擦干净手,萧韶音才飘飘然的从地上起身,抬头对唐瑜说了婚契一事。
听到这个,一旁的南涧先瞪大了双眼。
什么??韶音居然还真的和这个人结为夫夫了?
他一个箭步跨了过来,语重心长的对萧韶音说:
“韶音,这婚契……”
“会解除的。”萧韶音偏着头打断了好友的问话。
那他就放心了。
但是相比于南涧的放心,唐瑜在心里却露出了一丝欣喜。
总算是有点好消息了。
原本他们之间的婚契还没有解除。
那这下不就有和韶音相处的机会了吗?
不过说到这婚契,他心里却涌上了复杂的情绪。
其实那个时候,他没有想用到一纸婚约来束缚萧韶音,可是萧韶音却主动提起此事,将两人绑在了一起。
大概是经过二皇子一事后,萧韶音意识到这婚契还是有些用处的,于是在下放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向官府递交了婚契。
不得不说,萧韶音的确是有脑子的。
现在话已至此,唐瑜也只好点头先答应下来。
萧韶音见唐瑜答应得如此爽快,酸涩的感觉从喉咙蔓延到心口,他怕再多看唐瑜一眼就会忍不住说些什么,于是干脆转身出了庙门。
迎着冷风,萧韶音想道——
果然如此。
唐瑜他只是忘了而已。
南涧见着萧韶音离开也连忙跟上,甚至还不忘拎着唐瑜一起。
唐瑜:“你、你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的。”
书中也未记载过狐狸天生神力啊。
南涧听着唐瑜抗拒的话,从头到脚的将唐瑜扫视了一遍,然后嗤笑了一声说:
“你确定你走得动路?你刚刚可是吃了两只烧鸡!”
自己想吃个腿都没机会!
他吃这么饱能走动路才怪!
见着唐瑜闭上了嘴,南涧才继续拎着他追上了萧韶音。
“韶音,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去县里官府。”
此处庙宇正好在唐瑜被下放的县里,因此官府也离得并不远。
既然唐瑜答应得那么爽快,那自己就如了他的意!
不得不说,美人就算是生气也是好看的。
萧韶音立在他们前方,身姿如玉,因为回话侧过一半的身子看向他们,墨发像绸缎一般落在身后,眸光虽然潋滟但却带着冷意,显得更加美艳无比。
南涧对于萧韶音的回答表示很满意,一旦两人婚契解开,就再无尘缘,到时候韶音想对这人做什么他都得受着!
没关系,如果到时候韶音下不了手,自己也是可以帮忙的。
要成仙的妖又怎么能有尘世间的羁绊呢?
南涧眼中划过一抹冷光,不过很快就消失在了平静的眼眸中。
而此时此刻唐瑜显然注意不到这么多,因为——
他被颠的难受。
虽说被拎着他是不用走路,但是被颠的很难受啊!
“喂,那个,你能不能慢一点?”唐瑜有气无力的说。
南涧慢悠悠的摇了摇头,悠哉悠哉的回:“不能。”
萧韶音往唐瑜的方向看了一眼,不过又很快强迫自己收回了眼神。
难不成自己还要犯贱的上去嘘寒问暖吗?
他们很快……就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唐瑜很难描述那股难受的滋味,只好又戳了戳南涧:“要不你放我下来?”
“休想!”
要不是怕被凡人看见,他们用法术早就到了官府了。
这人要是一旦停下来了,肯定一时半会走不了了。
那不行,他们必须马上立刻将那个什么婚契解了!
南涧的态度很坚决,唐瑜一只手艰难的摸着腹部,一边无无奈的回:
“好吧。”
那到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不能怪他。
但是接下来被颠的越来越难受,唐瑜觉得自己刚吃下去的烤鸡都要被颠出来了,于是只好又戳了戳南涧。
要是他再不把自己放下来,他真的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可惜南涧直接声都不吭了,不过大概过了几秒钟,南涧就爆发出了尖锐的喊叫声:
“你在干什么?”
南涧低头呆呆的望着自己衣服上的污秽,又看了看一脸无辜的唐瑜,忍无可忍将人扔在了地上。
萧韶音终于停下了脚步,于是回过头去就看见南涧想对唐瑜动手,他立马身影瞬移过去将南涧拦了下来。
“韶音,你看他!”
“这衣服可是天蚕丝制成的!
看着的确很难受,萧韶音皱了皱对南涧说:“你先换一身吧,他交给我处理。”
“那行,”在打死唐瑜和换衣服之间,南涧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换衣服。
于是南涧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原地,只剩下躺在地上难受蜷缩的唐瑜和自己。
萧韶音冷静片刻,还是朝着唐瑜走了过去。
唐瑜吐得迷迷糊糊的,脑中的某些记忆片段和现在的场景交织在一起,让人分不清到底是过去还是现在,但在看见萧韶音的脸时,唐瑜还以为是自己和同僚们在酒楼喝多了酒,于是下意识就黏黏糊糊的对萧韶音说:
“韶音,我好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