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没想到自己都忍痛拿出银锭子了,这人居然还不为所动。
难道是自己给的还不够多吗?
县令一脸心痛的又从怀里掏出来一枚,压低声音道:“够了吧?你小子别太得寸进尺!”
他可还有十八房美妾要养啊。
唐瑜面无表情的说:“县令大人,你就不问问我是谁吗?”
“你?谁啊?”县令一脸狐疑的顺着唐瑜的话往下问。
唐瑜真想把文书拍在县令脑门上,但他还是忍住了。
他笑眯眯地说:“县令,我久久未到任,实在是事出有因,还望您见谅。”
县令:“……”
坏了,居然是那个从京城被贬至此处的年轻人,叫什么来着……哦,唐瑜!
怪不得拿银锭子都打动不了呢,也对,这从京城过来的多多少少是见过世面的。不过现在县令可没有心思跟唐瑜客套,于是拉过唐瑜小声的窃窃私语:
“小兄弟,你知道如今这情况我们实在是无力掌控,你既然这么久都没来,现在来了也是无济于事啊!不如你还是回去吧,或者随意找个地方待着也好啊。”
“这样吧,我再多给你一些盘缠可好?”
县令料定唐瑜也不想接这个烂摊子,更何况唐瑜是从京城过来的,舒服日子过惯了又怎么懂这些人间疾苦呢?
还是早些抽身离开才对,所以县令压根不觉得唐瑜会想掺和这些事情。
就当自己倒霉,给些银两快点将这人打发了算了。
唐瑜顿时眯起眼睛,看县令又准备给自己塞银两,认真的否决了县令的话:“我不是这个意思。”
“……?”县令不明白,但还是隐隐约约明白一些,于是他往四处看了看将声量压到最低:“小兄弟,大家都不容易,你看我还有美妾需要养活……”
唐瑜伸手打断了县令的小声言语。
他眼中射出凌冽的光,眉眼间暗含打量,随着嘴角缓缓上扬,那张脸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俊美无双。
“县令大人,我想你误会了,我的确是来官府就任的。至于您,我想这临阵脱逃的罪名你是逃不掉的了。”
“您说对吗?”
唐瑜说话间彬彬有礼,但是其中暗含的威胁县令却是瞬间明白了。
只要自己离开这里,恐怕这人就要将自己的罪名递上去了。
这的确有些难办……
县令表情严峻,随后将乌纱帽一揭,爽快的抛在了地上。
“你说得好,那这县令你来当吧。”
他还是觉得自己的小命更重要。
就在城中陆陆续续来流民的时候,他的军师便已经派人去打探消息。
这不打探不要紧,一打探真是吓一跳啊。
原来是南下三洲水涝泛滥,一场洪水将不少百姓的房屋、土地冲了个彻底,那些人这才背井离乡来到这里。
可是此县本就不是什么富裕之地,官府士兵也有限,若是到时候流民越聚越多,谁能将这事态控制住?
眼下那些流民虽然只是在街上乞讨,但是饿久了,难保他们不鱼死网破干出点什么事来。
那个时候,官府的衙役能管得住吗?
他在此县碌碌无为二十年,早已经对这里的情况了如指掌,要他以卵击石,将流民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想都别想!
唐瑜眼中一沉,似乎明白系统为什么非要自己接下那个隐藏任务了。
如若上无人决策,到时候只怕等京城来人了,这里早就流民成寇、让弱肉强食的规则应用于此了。
是有些糟糕。
但是唐瑜看着一心想走的县令还是问了一句:“你真的要抛下一县的百姓?”
“小兄弟,我替他们担忧,谁又来替我着想呢?”
说罢,县令干脆将唐瑜当成了空气,又忙起了起来。
唐瑜:“……好好好,你还不知道吧?我好兄弟可是天子近臣,等到时候他处理完水患一事,顺着过来了有你好看的!”
不过唐瑜也只是在心里暗自嘀咕而已,这县令想要离开的心显然已经拦不住了,他又何必费这功夫。
现如今他还是想想到底如何处理这些流离失所的流民,这周围毗邻四县,虽然离南上最近之处是此县,但若是到时候流民足够多了,这里也容不下了,他们又该去哪里呢?
唇亡齿寒,那几个县也不能置身事外。
唐瑜再动时,眼中显然已经多了几分把握,他直接转身离开,准备先写几封书信送到四县县令手上。
至于在一旁忙忙碌碌的县令其实一直都在观察唐瑜的动作,看见唐瑜离开后,他胖乎乎的脸上那双泛着精光的眼睛透露出几丝不屑。
还是太年轻了。
等到时候有他后悔的!
官府无人,唐瑜干脆去了正堂坐在县令的位子上写起了书信,最后等这纸晾干后,唐瑜小心翼翼的一封一封装好,然后便交给了下人。
“记着,这上面都已经盖上了县令的印章,你只要交到他们官府手上便是。”
下人们神情有些犹豫,夫人的叮嘱是让他们好好跟在大人身后,但是现在大人让他们去送信……这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不都是听大人的吩咐吗?
于是下人们衡量一番便应下了,各自拿了信后就匆匆的离开了。
但如今当然不止这件事要做,如何安顿好流民,让流民们至少有住的地方和吃食也很重要。
想到这个,唐瑜下意识便想回府。
无他,只是因为唐瑜想起了自己的私房钱——一小木箱子的黄金。
既然那个傻不拉几的复制体不知道花,那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萧韶音派人一直盯着唐瑜,只要看见唐瑜准备回府便要第一时间通报,于是正忙着在后院点石成金的萧韶音听见下人隔着门传来的消息后,便立刻停了动静。
他瞥了一眼南涧,让正玩得起劲的南涧也停了下来。
萧韶音淡淡的说:“好了,唐瑜要回来了,你先藏起来吧。”
“不是……我为什么要藏起来啊?难道我很见不得人吗?”南涧有些不服气,特别是自己还在帮韶音的忙。
“你会吓着他的。”
萧韶音语气平静的给出了解释,将衣裳整理好后便准备出门迎接。
他走了两步察觉到南涧还没有动作,于是转身又不厌其烦的说了一遍:
“你快点……”
“好了好了,我藏起来就是了。”
南涧撇了撇嘴,在心里暗叹自己的地位一日不如一日。
*
萧韶音换上一副温柔的表情,眉目中隐藏着淡淡的担忧,似乎只是真切的担心唐瑜出去那一趟是否顺利。
他不紧不慢的走到门口,身子时不时往外探,似乎是在看唐瑜的身影是否出现。
这一幕看得守门的下人都啧啧称叹,夫人和大人的感情真好啊。
至于南涧则是暗中藏着,准备看看同样身为九尾狐,为什么韶音就吓不到唐瑜,就自己会吓到对吗?
呵,那他就看仔细了!
萧韶音眉头微微一动,眼神无意中扫过某处,最后藏在衣袖中的手轻轻一点,一道浅蓝色的光晕便缠上了暗中观察的南涧。
南涧:“……!”
随后那道青色的人影便跟随蓝光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只眼中透露着懵懂迷茫的小白猫。
萧韶音见状挑了挑眉终于放下心来。
这样才算是真的放心了。
而此时,南涧举起自己的小白爪子,无力的翻了个白眼。
好好好,自己现在在韶音心里一点地位都没有了。
萧韶音看着远处那个朦朦胧胧的身影,毫不费力的就认出了那是唐瑜。
于是他慢步迎了上去,看着模糊的人影终于在自己眼前变得清晰,他拿出带着香味的帕子心疼的擦去唐瑜额前沁出的细汗,随后眼眸一垂发现唐瑜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辨,于是笑着安慰道:
“没关系,这次去不顺利的话,不如明天再去?”
说完之后他又看了看唐瑜身后,发现他让跟着唐瑜的下人都不见了踪影,于是皱着眉担心的问唐瑜:
“那些衙役很野蛮吗?早知道的话我就再多派些人跟着你了……”
“不是啊。”唐瑜闻着手帕上的馨香,看见韶音一副美人垂眸担忧的样子下意识否决道。
都还挺顺利的啊,而且韶音派给自己的人刚好全用上。
萧韶音的笑意僵在嘴角,最后又勉强的扯出一个笑:“是吗?可我听说那县令最是铁面无私……”
“嗯?”唐瑜反手扣住萧韶音的手,一手拿着手帕,一手牵着萧韶音往院子里走,在听见韶音嘴里居然会说出那种形容词后面露同情之色:
“韶音,恐怕你听错了。现在出事了,那县令一心想跑,压根就不带搭理我的。”
“而且他还想贿赂我装没看见,最后掏了两枚银锭子出来。”
说到这银锭子的时候,唐瑜面露嫌弃。
要知道自己的私房钱可是金子啊,他会看得上那银锭子?
但话不多说,那些私房钱也是韶音给自己的,自己还是知会韶音一声吧。
于是他带着心不在焉的韶音跨过门槛,顺便说起了自己放在了小木箱里的黄金。
“韶音,韶音,你在想什么?”
意识到身边人在走神后,唐瑜耐心的多喊了两声,试图把走神的韶音唤回来。
萧韶音原本昳丽的脸因为这意料之外的事在眉间汇集出了一抹暗色,他看着对自己面露关心的唐瑜强打起精神笑了笑: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了别的事情。你刚刚说你需要什么?”
需要黄金。
唐瑜诚恳的对萧韶音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萧韶音听见后轻声重复道:“黄金?”
“是的。”唐瑜干巴巴的回应,不过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于是连忙补充道:“我用之前你给我的那些便好。”
说着他们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书房,于是唐瑜快步走进去从老位置掏出了一个紫木小箱子。
唐瑜小心翼翼的将箱子抱在怀中,在打开箱子的瞬间被里面金灿灿的光晃了眼睛。萧韶音立马过去眼疾手快的将箱子盖上了。
唐瑜:“……多谢。”
“不必,我们之间何须说这些。”
萧韶音或许是从刚刚的错愕中回过了神,如今说话行事间游刃有余。他上挑的狐狸眼泛着清透的水光,盈盈一握的腰身被那水红色的衣衫衬得极为完美,就连问话都极有分寸:
“不知这些黄金你是拿来做什么?”
唐瑜沉吟半刻,将自己的安排对着萧韶音和盘托出了。
如今等四县回信之后,就要立马联系官道上的商人,准备好物资先将这一批流民安置下来。不过短时间恐怕难以从官家手里拿到救济的银两,让本县的富人捐献也耗时耗力,所以唐瑜才将注意打在了自己的私房钱上。
这其实就是他当时准备跑路后留给复制体的,既然当初没用上,那现在干脆拿来做点好事。
“原来如此,”萧韶音垂下眼眸神态间有些慵懒,再看向这一小箱子的黄金时神色有些复杂,不过还是很快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这事你自己决定便好,本来这就是你的。”
听见这话的唐瑜其实有些心虚。
那个……其实这些都是韶音的。
“不过……你真的要全部拿去吗?”萧韶音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唐瑜当时离开的时候分文不带,也未曾动这些东西。
可是如今唐瑜为了这事却要将所有的黄金都拿出来。
为什么呢……
“那好,我到时候就先拿去用了。”唐瑜轻松一笑,看向萧韶音的目光格外深情。
唐瑜明明知道自己可以轻松拿出那些黄金,但却对自己一字不提,而是拿出了曾经他积攒的那些。
萧韶音默默攥紧手心,眉眼内敛,再看向唐瑜时眼中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于是化身小白猫的南涧就看着韶音对唐瑜轻柔的询问:
“够吗?”
“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
为了买书变的五百两黄金现在正堆在后院呢。
南涧一听急了,那可是他辛辛苦苦忙活了一下午变出来的,现在韶音说出来……只是为了唐瑜开心?
南涧神色古怪,对着唐瑜在心里放狠话:
“唐瑜,这个狐狸精干脆你来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