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你该喝药了。”
穿着一身如玉长衫的霍岑寂手里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颇为不赞同的望向闭目假寐的少年。
话音落下后,那少年只好不情不愿睁开了眼,从雪白的肤色上隐约能瞧出几分病气来,但他唇型优美,鼻梁高挺,面似美玉,就是病气也掩不住少年的龙章风姿。
霍岑寂不禁有些看愣了。
最后还是那身穿明黄龙袍的少年挥了挥手将霍岑寂的思绪拉了回来,随后他露出几分亲昵的语气商量道:
“不如……孤就喝半碗?”
“不行。”霍岑寂丝毫不为所动。
“好吧。”少年见他态度强硬只好接过玉碗,紧皱着眉头将那药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此时霍岑寂没有带面具,不过眉眼间还是熟悉的冷冽。
只见他亲眼瞧着少年将药喝完之后脸色缓和了些,随后从袖中拿出蜜饯伸手喂进了小皇帝的嘴里。
小皇帝嘴里原本只有一股苦味,猝不及防尝着甜,他清澈的眼眸露出些惊喜来,随后红舌一卷,将那颗蜜饯吞入了腹中。
不过有意无意,自然也就“不小心”碰到了霍岑寂的指尖,霍岑寂指尖沾了一点濡湿,愣在原地,忽的又呆住了。
小皇帝见状有些得意,一手撑着脑袋,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霍岑寂。
霍岑寂眼色一暗,却慢慢的朝着小皇帝挪动了步子。
而就在霍岑寂即将碰到那人时,他却忽然陷入一片黑暗中,费力的睁开眼后,他眼前只有静悄悄的漆黑宫殿。
“原来是在做梦……”
霍岑寂盯着窗外朦胧的夜色,轻轻在唇齿间呢喃道。
已经数日了,他却还未有唐瑜的行踪。
他们究竟将唐瑜带到哪里去了?
霍岑寂默默攥紧手边的锦被,眼中也浮现出几丝阴狠的神色。
底下那群人搜了数日都没有找到唐瑜的行踪,最后倒是阴差阳错在城外找到了那位“赵大人”,也就是——
赵云启的父亲。
呵,倒还真是有些巧了。
于是他便派人寻了个好听的名头将人带进了皇宫软禁起来,并且让人将消息放了出去。
如果他没猜错,赵元启应该已经知道此事了。
当初都传赵元启对他父亲极为敬重、孝顺,想来他应该不会对他父亲不管不顾。
只不过要耐心再等上些时候了。
霍岑寂眉间有几分烦闷,最后干脆掀开被子,披上外衣悄悄的去了唐瑜的寝宫。
夜间行至唐瑜的寝宫的路他早已经走过无数回,要不然上次也不会在中了药之后就下意识去了唐瑜的寝殿。
想到唐瑜,霍岑寂又愣了愣,接着抿着嘴又一言不发迈开了步子。
他熟练的推开内殿的窗户,一手撑在窗沿上借力一跃而进,这行云流水的动作仿佛成了他刻在骨子里的记忆。
直到他人站在内殿里,霍岑寂才拧着眉,泄露出几分不悦——
又不是当初需要避着人的时候了,他何必还要从偷偷摸摸的从窗户进来?
唐瑜只不过是数日未曾在寝宫,这寝宫仿佛浸了冰一般,寒意四处蔓延。
殿内漆黑,不见一点烛火,霍岑寂只好借着窗外射进来的隐约月光走到了唐瑜的床榻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唐瑜整日躺在床榻上的缘故,那被子和软枕上似乎都沾染上了药香,走近后,霍岑寂甚至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阵阵清香。
他身形在暗夜中沉默了片刻,最后身子猛然间泄了气,往后一靠,顺势就倒在了那柔软的床榻上。
柔软的被子垫在霍岑寂身下,他整个人像是浮在柔软的云层上一般,似乎下一秒就要坠落和碎掉。
鼻间闻到药香味也让霍岑寂产生了几分错觉,就好像他现在拥的不是冷冰冰的被子,而是唐瑜。
因为唐瑜身上总会飘着一股好闻的药香,那时他们同榻而眠交颈而卧时,他总会佯装几分克制的样子暗自嗅着唐瑜身上那股药香味。
可是他现在却找不到唐瑜了。
霍岑寂喉间轻轻吞咽了一下,像是想将卡在喉咙间的那股苦涩吞咽下去一般。
最后他只好将脸埋进那柔软的被子中,也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隐藏在这安静的夜晚。
隔着珠帘远远望去,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形蜷缩在一处,怀中紧紧抱着那床柔软锦被,像是抱着他最重要的东西一般。
虽然瞧不真切他脸上的情绪,但是那个孤单的身形看着却有几分落寞之感。
直到晨晖朦胧的光渐渐洒下来,霍岑寂才皱着眉缓缓睁开了眼。
不似他殿里的沉闷,唐瑜寝宫的色调要鲜明的多,他的目光下意识落到昨夜他进来的那扇窗户上,未被合上的缝隙证实他的确干出了大半夜到唐瑜寝宫来的蠢事。
这又不是在做梦了。
霍岑寂讥讽的扯着嘴角,目光沉下去,最终还是舍弃了那锦被带给他的温度,将被子掀开在一边,坐起了身。
或许是睡了一觉后心里要宁静得多,霍岑寂环顾四周,终于开始思索他们为何能避开禁军的层层包围来到唐瑜的寝宫。
而唐瑜又怎么会被他们悄无声息的带走呢?
甚至那日看守殿外的侍卫们都没有发觉丝毫的异常。
若不是他将十七放在唐瑜身边,恐怕他最后都不知道是谁带走了唐瑜。
霍岑寂默默的站起身来环顾着唐瑜的寝宫,目光从上到下的仔细打量着,似乎连一处异常都不想放过。
若是能不惊动外面的人,悄无声息的将唐瑜带走,必然是不可能的。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他们本就在里面伺机而动!
霍岑寂脑中一道灵光乍现,脚步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只见他从内殿开始一处处打量,甚至开始上手摸着那些物件,就是看是否如他所想的那般,殿内藏着机关。
绕过小叶紫檀的茶案,霍岑寂看向内殿那面龙形砖饰的铜墙,最后缓缓走过去看了个仔细。
奔腾的龙纹大气磅礴,周围的祥云纹饰栩栩如生,不过霍岑寂的视线却先落在了那龙嘴里衔着的明珠上。
霍岑寂心里隐隐的直觉催促他上手一试,于是下一刻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便缓缓触碰上了那颗明珠。
他手下的明珠似乎并未固定在墙上。
霍岑寂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后,手中的力气忽然加大,紧接着他毫不犹豫的用力往下一按,那颗松动的明珠陷进机关中,龙形纹饰的墙面缓缓被分成两半,露出了其后的暗门。
原来……殿内果然有机关。
霍岑寂心里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他们究竟是从何处潜入皇宫将唐瑜带走的了。
不过与此同时,他心里也有些疑惑闪过——
唐瑜……知道他的寝宫内藏有暗道吗?
这些霍岑寂自然无从知晓,不过如今他既然知道了暗道,也就说明如果他们顺着暗道往外查会比之前的搜查要有用得多。
只要知晓这条暗道究竟通往宫外何处,自然也就有了些方向。
想罢,霍岑寂眼中闪烁着几分神采,随后便转身离开了此处。
这回倒也算是阴差阳错有了几分眉目。
不过霍岑寂前脚刚从殿内离开,正好在殿外的小侍官便真真切切瞧了个仔细。
等等,他没有看错吧?
小侍官用力的揉搓着眼睛,最后确认那的确是摄政王后,心里的疑惑便冒了尖——
摄政王为何会出现在陛下的寝宫内?
难不成……是来寻什么东西?
那不成!
他必须要守好陛下的东西!
于是之前尚且还有几分失魂落魄的小侍官忽然之间来了劲,立马窜进了寝宫内。
他仔细的搜寻每一处,生怕遗落了,最后目光无意间停留在床榻上时,顿时难以置信的僵在了原地——
原本整洁的床榻如今凌乱不堪,就好像……就好像是被人睡过一样!
联想到刚刚出现过的摄政王,小侍官犹如被人当头一棒!
于是小侍官颤抖着身子,咬着嘴唇愤怒的谴责道:
“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