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赖王的各位儿女坐在宴边,他儿子不多,女儿倒是不少,最末尾一位看着眼熟,七巧看着眼熟仔细看看是阿诗玛,真是不受待见,都快坐到账外了。
各位公主在其他部落结束后开始献宝,也没什么好看的,无非是跟长寿有关的一些物件,寓意好,可也怪丑。
最后一个上来的是阿诗玛,递上来一块蜀锦刺绣,长宽各一米,绣的是塞北风景,好看可不值钱,一看就不是她能绣出来的,估计是她母亲的手笔。
各位公主对此嗤之以鼻,达赖王倒是少见的多看了一会阿诗玛,年纪大了,心就软了,开始念旧情,开始回忆,开始忏悔,他连说了三个好字,握着蜀锦的手有些用力。
顾长安低下头撒辣椒,似乎在冷笑,戴岳穿过达赖王一直在看她,所以她的表情也被他收入眼底,她这人平日就冷冰冰的,不能确定就是在冷笑。
阿诗玛说了几句祝福话,不疼不痒,也看不出有多用心,她欲退下,却被一位公主拦住,说父王寿辰,大家都来祝贺,我给大家跳个舞,你给伴个曲?
阿诗玛哪会伴曲,你让她给你猎头熊还行,干不来这事,说这公主缺德呢,非得让别人下不来台,满大帐也没有阿诗玛的人,没有人知道她不会,都在看她,游牧名族的公主,也坏。
达赖王也不关注这个女儿,不知道她不会,按理说一般的姑娘都能伴曲,尤其游牧,唱个歌跳个舞什么,他坐那还等着听呢。
气氛热烈着,你说不会跳,这不是扫兴吗,阿诗玛有些左右为难,宴席这种东西果然烦人,不光阿诗玛这样想,顾长安和戴岳都这么想,饭不好好吃,总整事,也不整大事,就是膈应人。
还好顾长安的肉吃得早,这个时候她已经吃得差不多饱了,就跟达赖王说累了先歇下,达赖王巴不得她赶紧走,起身就要送,她摆摆手意思是不用,达赖王也就没跟,王妃跟了过来。
路过还在站着的阿诗玛时,阿诗玛瞅着她,拼命暗示领导快把她捞出去,可顾长安就跟没看见一样,眼瞅着就要走过她,阿诗玛一咬牙,咚的一声倒在顾长安脚前,正好拦住她的路。
要不是这么多人看着,七巧都要笑出声,王妃机灵,连忙喊道:“公主这是怎么了?快来人把公主抬到我账里,快快,快叫个医生来。”
众人不知情,以为真发生什么事了,那个挑事的公主跺了跺脚,心不甘情不愿的看着人把阿诗玛抬走。
到了王妃大帐,阿诗玛假装难受捂着脑袋慢慢睁开眼睛,“我这是怎么了?”
“别装了,没别人。”说这话的是顾长安,她正坐在炉子旁剥橘子,银白仙鹤袍,金带银冠,贵不可及,左手握着橙红橘子,那手真是漂亮,白细长,腕骨上一串白水晶紧贴皮肤,晶莹剔透,跟橙红橘子相互映照,美得触目惊心。
阿诗玛讪笑,麻溜坐起来说领导您来了,不是屁话吗,不来能坐你面前?
“没事滚蛋。”你看这人,也是烦人,能不能好好说话。
阿诗玛还真有事,她说您让我组建的队伍组建完了,她知道,谢江风跟她说过,那还有什么事?
“缺个年轻带头人。”
“李山河不给你了吗?”
“不够年轻,都是半大小伙子,缺个像朋友一样的带头人,我是个女子,跟他们有些话说不了。”
“知道了,过几天给你送过去。”她剥完橘子皮往嘴里送。“橘子你带回去点。”
在塞北,橘子也是个稀罕水果,或者说在塞北,水果就是个稀罕物件。
阿诗玛抱着半小筐橘子往出走,心里美滋滋,果真如东次将所说,王爷是个面冷心善的人。
她坐在炉子边发呆,七巧进来问她怎么了,她说想回家,不喜欢这里,她说这话时语气很低。
七巧没敢接话,不知道这个家是塞北的王爷府,还是江北的王爷府,或者是皇宫她住的那个地方,真是个火药桶的话题。
帐子里并没有多亮,她没让七巧点太多的灯,坐在炉边能听到外边呼啸而过的风声,能听到不远处王帐的笑声,甚至也能听到阿诗玛远去的马蹄声。
她把橘子皮放在炉子上,看橘皮慢慢蜷缩,若有若无的橘子味道发散开来,她躬着腰,头发垂在膝盖上,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橘皮。
七巧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担心地看着她,她很瘦了,脊背支起的骨头撑着衣服,瘦的让人心疼,可谁心疼她?她想回家,可她哪有家?那不过是个房子。琉尚书带着家人在南边,皇太后在京城里出不来,顾青临忙着家国天下,老婆都没了。没人心疼她,也就她们几个平时跟在她身边,跟她闹闹,可她只从元旦没了以后就什么心里话也不往外说了,七巧此时真的有点恨琉尚书。
她摸了把眼睛不动声色的退了出去,仇九跟她打了个照面,看她红了眼睛问她怎么了,七巧问他王爷是不是活不久了?
仇九愣住,呵斥她乱说什么?可七巧真的觉得她活不久了,年轻人身上都有股生机勃勃的气息,她家王爷没有,只有沉重的焚香味。
她觉得这人只是在强撑着,说不定哪天就随风散了去。她好像在做临终遗愿般,做完了人就没了,她把这些想法说给仇九听,仇九让她别乱想。
他拉着七巧走远,两个人在低声说着话,帐子转角走出一个人,戴岳,戴岳拧着眉看着那个大帐,没进,转身回了自己的大帐。
他头一次开始仔细思考喜欢这人什么,开始思考顾长安那句你不喜欢我,你只是喜欢救命恩人。他问自己是不是准备好了,烛火一动一动,风打在大帐上,他想了很久很久,无果,他想不明白。
这时东次将进来,凑到炉子那里烤手,只听戴岳问他:“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