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溥捞过了界,惹来范质的敲打,李中易这个被攻击的对象,反而置身于事外。
杨炯见了此情此景,不由在暗中连连叹息不已,好一个深沉的李无咎!
李中易依然全神贯注的欣赏着盏中之茶,对于议事厅内的大动静,他始终置若罔闻。
这都啥时候了?
李中易压根就没有和文臣们,争权夺利的想法。他现在就一个念头,谁敢碰他掌握羽林右卫的兵权,谁就是他的死仇大敌!
毫不夸张的说,哪怕采取暗杀的手段,他也要绞尽脑汁的做掉那个家伙。
柴荣已经北伐了,除了兵权之外,李中易对行政、人事等方面的政务,可以说是,没有丝毫的兴趣!
别看文臣们现在闹得欢,真到了改朝换代的时候,注定只能由枪杆子说了算!
史书上,写得一清二楚:赵老二在石守信等人的密切配合之下,宰了韩通的全家,然后用刀枪逼迫全体宰执拥戴赵老二为帝!
皇帝者,兵强马壮者为之!
整部五代史,各国的皇帝,像走马灯似的换来换去,早已证明了上述真理!
“嗯,杨枢使说得很有些道理。”范质轻而易举的拿回了主导权之后,轻抚长须,淡淡的说,“蜀国虽然富足,却不足为虑。南唐名将林仁肇起兵八万,已经攻破颖州,这才是心腹之患。”
李中易放下手里的茶盏,他心想,姜毕竟还是老的辣,范质不愧是主导朝政多年的首相,异常清醒的看破了当前最大的危机。
林仁肇,现任南唐的清淮军节度使,他可是南唐第一名将。
正是这个林仁肇,一直频繁上书唐主李景,极力主张找到合适的时机北伐大周,收复江淮十三州的南唐故土。
五天,仅仅五天的时间而已,林仁肇率领的八万南唐精锐部队,已经攻破了大周的南部重镇——颖州。
林仁肇的破城速度,在攻城器械没有大发展之前,简直快得令人发指!
“李参政,陛下一直赞你,甚为知兵。如今,国家三面受敌,不知李参政有何高见?”范质的视线掠过李中易的身上,最终,落到了议事厅的大门外。
杨炯暗暗点头,恩相不愧是恩相,只要一出手,就逼得李中易没了丝毫退路。
范质一张嘴,就把柴荣给端了出来,李中易还没听完他的话,就已经心中有数,他必须说话了。
“范相公,诸位相公、枢使,南唐倾国之兵来犯,林虎子又是名将,绝对不可小觑。在下以为,朝廷必须派遣一员虎将,领兵破之。”李中易慢条斯理的端出了他的观点。
杨炯翻着白眼,瞅着李中易的背影,嘿嘿,这位李参政的确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他提的建议异常正确,却又是无关痛痒的废话。
如今,朝廷三面受敌,傻子都知道,必须派遣大将,率领精锐南下拒敌。
问题是,派谁去呢?
朝中有名的虎将,大多跟随柴荣北伐去了,远水解不了近渴。
留在京城内的知兵之人,首屈一指的,就是李中易这个常胜名将。其次是韩通,再次是石守信和慕容延钊。
如果,派遣位列宰执之班的李中易出征,大军的主帅,舍他其谁?不管是韩通也好,石守信也罢,充其量只能做个副帅。
南唐的林仁肇,手握八万精兵,在得了颖州之后,其军力必定更加的膨胀。
面对如此强敌,大周国即使再不济,至少也要出兵八万。
自从,今上登基以来,只要涉及到重大的征讨,一直都是御驾亲征。
杨炯暗暗叹了口气,今上最担心的就是,军权旁落,集于某个重将之手。
近六年以来,随同陛下出征的大将,最多也就掌握三万多禁军。柴荣最信任的心腹之将,韩通,他名义上是侍卫亲军司十余万禁军的最高长官,实际上,手上真正能够掌握的兵马,还不到四万人。
如今,骤然将接近十万的重兵,托付于一人之手,柴荣如何安心?范质如何敢做这个主呢?
魏仁浦眯起两眼,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李中易,他心里很明白,李中易既然提议朝廷派重将迎敌,显然是不想当大军之统帅,以避开嫌疑之地。
识时务者为俊杰,在魏仁浦看来,李中易主动把他自己摘出去的行为,明智之极。
接近十万兵马的大军统帅,说起来,威风凛凛,不可一世。实际上,已是坐于危楼之上,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出现,楼塌人亡族灭的险恶局面。
范质瞥了眼李中易,淡淡的问王溥说:“枢密院管军,王枢使想必已有良策?”
李中易暗暗击节叫好,王溥想挑起政事堂的内斗,范质的心里肯定不爽,这不,六月的帐,还得真快啊!
魏仁浦的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正因为喜欢揽权的坏毛病,柴荣才会把王溥贬去了枢密院。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王溥到了枢密院之后,依然喜欢揽权。以至于,几个枢密副使,对这位王齐物的意见,非常之大。
李中易进入政事堂的时间很晚,他也许不清楚王溥被贬的内幕。
魏仁浦却是老宰相,他心里非常明白,在王溥被贬的过程之中,首相范质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宰相和首相,只有一字之差,权力和地位,却有天壤之别!
王溥迟疑着,犹豫了好一阵子,面对范质炯炯的目光,以及众人无声的催促,他只得干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说:“不如请太子殿下亲自统军迎敌?”
荒唐之极!魏仁溥无声的翻了个白眼,让七岁的小娃儿带兵打仗,亏他王溥想得出来啊?
可是,魏仁浦仔细一想,却突然发觉,王溥的建议,看似荒谬,实际上,却拥有极大的合理性。
今上不在京城,太子本就被授权监国,名正言顺。
太子尚年幼,即使率军出征,不过是挂个名义罢了,绝无可能壮大军中势力,危及今上的皇位。
李中易也觉得,如果不是看破了柴荣的心思,王溥绝对不可能出这种高明的“馊”主意。
多年的官场生涯,告诉李中易一个异常重要的道理:越是要紧的关头,所谓的是非就越不值钱,政治正确才是保护家小,维护权势的最重要法宝。
王溥的建议,既让柴荣安了心,又讨好了太子柴宗训,可谓是一举两得。
然而,在李中易看来,王溥的说法,漏洞也异常之明显:柴宗训这个太子,年仅七岁而已,他万一夭折于途中,谁敢承担这种塌天之责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