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女子不如男,话说这花木兰女扮男装代替自己兄长去了边关……”说书人还在继续。
带着纱帽的时一和月娘路过说书摊,没有驻足,立刻离去了。
“时一,我到码头了。”月娘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恳切道:“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走?”
“不了。”时一已经望见了船上的林奇,示意她看去。
“你真的不和我们走?”月娘看了一眼自己心上人,又转回来看她,更加动情。
“我漂泊了那么多年,在这里呆久了,有感情。”时一伸手帮她撩好散发,“你和林奇能在一起不容易,这世道还是乱得很,听说北边抢地盘的就要过来了,你们俩找个偏远地方好好过日子,活着最大。”
“我知道这世道又要乱了,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想你和我们一起走。”月娘眼中已经带了泪,“我在落雁坊这么多年,就把你一人当亲妹子。”
“月姐。”时一忽然唤了她一声。
“你叫我什么?”月娘仿佛有些不可置信。
“我自小没娘,也没什么兄弟姐妹,现在你就是我亲姐了。”时一抱了抱她,“你得好好活着,等过好了你和林奇的小日子,我再来投奔你们。”
“好好好。”月娘眼中热泪滚动,“我和林奇一定好好过日子,你也要好好保重。如你所说,活着最大。”
“下次再见不知何时,这是我给你们准备的结婚礼物。”时一取下了藏在脖子上挂着的金佛,有些赧然道:“花妈妈这人,别的毛病不多,就是贪财。我不藏在这里,肯定被……”
“好妹妹,我知道的。”月娘眼中热泪掉落,“你这般好的人儿,怎么早早就入了这风尘。”
“谁说我们风尘女子就不能有自己的天地,姐姐刚刚不是听到说书人讲到我的名字。”时一想要宽慰她,她的眼泪却掉得更急。
“他们这是把你放在火上煎啊。这乱世里有名气可不是件什么乐事。”月娘哽咽,几乎不能成语。
“走了。”林奇上岸来,拉住了月娘的手,和时一告别。
“之前多有得罪,但现在我把人好好还你,你应该不会再记恨我吧。”时一故意和他打趣,却也因为月娘动情,眼睛红了一大圈。
“为报仇,你在这花楼忍辱负重,是我佩服你。”林奇主动握了握她的手,提醒道:“这世道又要乱了,你确定不跟我们一起走?”
“不了,能死在这里也是极好的。”时一把月娘的手放到他手中,“走远点,走得越远越好。”
“开船了。”戴蓑帽的船家在小船上大喊,三人都把眼神投到船家身上去。
“我们……我们……”月娘眼泪掉得凶猛,说不出完整字句。
“走吧。”时一把金佛放进她手中,“这是我的心意,你和林奇不准嫌弃。”
“走吧。”林奇拉着月娘的手登船去。
“活着……”月娘回头看她,眼泪沾湿了满脸,“一定要活着。”
时一向他们挥手道别,见着他们都登上了小船,小船离岸以后,强忍的眼泪这才哗哗掉落下来。
“为什么不走?”袁世仪走到了她身边。
“你还在这里,我怎么能走。”时一背对着他擦干净了眼泪,“袁公子现在可是这北平城出了名的人儿,莫不是忘记了当初浪荡时说过要包我一辈子的话。”
“别装了,我都看到你眼泪了。”袁世仪伸出手去,却在她快要回头的时候收了回来。
“好友分别,一时动情。”时一深呼吸后停住了抽噎。
“我要娶妻了。”袁世仪紧紧盯着她的脸,想要在她脸上看出情绪。
时一却只是退后一步,如其他人一般向他恭贺。
“我娶了妻你就不伤心?”袁世仪眉头紧皱,明显愠怒。
“袁公子娶妻能告诉我这伶人,时一心中已经喜悦不已。”时一嘴上说着喜悦,脸上自然也是喜悦的。
袁世仪望着眼前的她,突然大笑起来。
他和她相识这么久,他却好似一点都不了解她到底是怎样的人。
“我娶妻以后,顾家定然不会再允许我往这花楼浪荡。”
“袁公子安心,时一刚才只是玩笑而已。”
袁世仪脸上终于见了喜色,捏住了她双肩,道:“你是不是……”难过。
时一抬头与他对视,“虽然袁公子的确说过要包我,但既然您要娶妻,我自然不会纠缠让袁家顾家都没了脸。”
袁世仪的手搭落下来,无力道:“我以为……我以为……”
“花时一这一辈子早就被吴斌毁了,有自知之明,不敢妄想和自己无关的东西。”时一笑着和他对视:“这顾三小姐是个有决断的好姑娘,而且旺夫,和袁公子是难得的佳偶。”
“你也不输她,要不是……”袁世仪失了声。
“花时一一介伶人而已,不值得的。”时一甩开他,大步向前。
袁世仪抬头望向那一望无际的水边,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那些消失在天边的小船孤舟一般飘远。
落雁坊。
“好孩子,你房间里的首饰,妈妈我全给你保管起来了。”花妈妈见着推门进来的时一,赶忙笑着迎了上去。
“劳烦妈妈了。”时一任由她挽着自己到梳妆台前坐下。
“我这女儿啊是个有本事的。”花妈妈笑着摸她的发。
“还多亏妈妈善心,愿意放走月娘。”时一拿起台子上的粉饼开始补妆。
“一个过气的老姑娘,和你比起来可一文不值。”花妈妈亲自取了这眉黛替她描画,神色温和不已,“只是啊,这顾家小姐要和袁公子结婚了。顾家世代都是读书人,定然不会允许袁公子再到我们这花楼来,以后的日子,你还得多替自己谋划。”
“时一知道妈妈为我着想。”时一十分懂事地取下了手上的玉镯套到了她手上。
花妈妈今早见她出门的时候就盯上这镯子了,此时这镯子属于自己了,心里自然是熨帖的,连连夸时一懂事。
两人就这样演完了一出“慈爱”大戏,直到楼下有人新点时一唱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