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司大娘便把炕上的司大娃推醒了。
“娘,还早哩。”司大娃抱紧了被窝根本就不想撒手,说话时候连眼睛也舍不得睁开。
“早什么早,今天是你妹妹出嫁。”司大娘索性把儿子的被子拽了起来,没想到正好看到他腹下鼓鼓囊囊的一大块,老得发灰的面皮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说话的语气却带了点揶揄,“儿子啊,你要是再赖床,你梦里的媳妇儿可就要飞了。”
“雪艳,雪艳……”司大娃赶忙起了。
司大娘根本就不担心自己的女儿会跑。就算别人会,她的女儿也不会。因为她这个女儿从小到大最是听话孝顺了。她和司大娃说的话,司时一就没有一句不听的。
再说,只是嫁到魏家去当儿媳妇儿,就和在家里没什么差别。她理所当然认为女儿内心是不会有多抗拒的。
她走出屋转了一圈,没看到时一身影,心里略微有些慌了,往外大喊了一声,“时一,在哪里呢?”
“娘,我在后面猪圈呢。等会儿我们就要走了,害怕猪崽吃不饱闹人。”时一把舀潲水的瓜瓢往木桶里一揍,手肘一使劲儿就往抬了起来。
“嗨,你这孩子,都要嫁人了,还做什么活。别把身上弄臭了。好歹是嫁人,臭烘烘的不惹人喜欢。”司大娘抢过了她手中的瓜瓢倒了下去,难得对她这样的体贴。平日里,喂猪割草打柴这些活计,可是样样都是原主做的。
“娘,还是我来吧。你放心,我不会跑的。哥哥还没结婚呢。”时一又主动接过了瓜瓢,红皴皴的脸蛋上一双大眼睛眨着,让人无端信任。
事实上,一个村住着,她就算跑了也会被村里人抓回来的。毕竟是家里的赔钱货不是。谁会在意这样一条命呢。
“嗯。那你快点喂完出来收拾。”司大娘不疑有他拐了个弯去了茅厕。
时一再次把瓜瓢按进桶里的潲水,眼里对母亲的最后一点希望消失殆尽。
司大娘刚给时一收拾好没多久,魏家接亲的人便来了。
因为害怕沾晦气,来的人也不多,就是魏家的几个本家亲戚。司家这边,倒是有几个做客的,看到魏家来人了,继续磕着瓜子皮聊天,都没一个人上去说话的。
“走吧。”司大娘和魏云柱交换了一个眼神,拍了拍时一的背,却没想到时一特意转过身对她说话道:
“娘,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后我就不能孝敬你了。”
“嗯。”司大娘现在满脑子都是在为自己儿子的婚事操心了,根本没明白她话语中的深意。
“那女儿走了。”时一主动盖上了红盖头,由哥哥司大娃牵着,一步一步离开这个家。
魏雪艳站在自家家门口,看着盖着红盖头的嫂子一步步向她走来,咬碎了银牙。
她本来是想跑的,可昨晚上偷偷溜出大姑家门口发现那雪堆得都有半人高了。大晚上的,要是她冻死在雪地里了,那才是造孽了。于是她又回了炕。今早便被大姑一家劝着过来了。
大姑说得其实也在理。司大娃的腿虽然有些残疾,但他好歹能开拖拉机挣钱,再者家里也只有一个老母亲,嫁过去的话,只要她树好了威严,和老婆婆分开过,又把司大娃挣来的钱财握在自己手里,那可是一等一的舒服啊。
只是她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甚至把这些都迁怒到了司时一这个未来嫂子身上。她想着,要不是司时一要嫁自家哥哥,她也不用换亲到司家了。
大概是她心里也知道自己家理亏吧,所以一股劲儿地埋怨时一却没有细想,她的死鬼哥哥有什么值得黄花闺女去嫁的。
“孩子来了,快到屋里暖和暖和,小心冻到了。”魏家婶子连忙把自己儿媳妇往屋里迎。
魏云柱想借此机会去去牵时一的手,正好被女儿魏雪艳抓了个正着,讪笑了几声,道:“雪艳,你嫂子也不熟悉家里的情况,你带她进去吧。”
魏雪艳没有察觉到父亲那点隐秘的心思,还以为是他这个公公要讨好司时一这个儿媳妇呢,当即没了好脸色,拒绝道:“我不要。”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呢!”魏家婶子话是对女儿说的,却瞪了自家老伴儿一眼,主动上前扶住了时一往屋里走。
被红盖头盖着的时一脸上浮现出讥诮。当时原主刚嫁进这个家的时候,也是一心一意把这个婆婆当妈看待的,所有毫不掩饰便把新婚之夜的不舒服告诉了她,哪想到她连忙捂住了原主的嘴,让原主不要再说这样的浑话。现在想来,这个婆婆也不过是面甜心苦,恐怕早就晓得其中内情了。
就在魏家忙前忙后的时候,一个疯子趁乱混进了时一的婚房之中,藏到了床底下。
没一会儿,时一也被魏家婶子扶着走进来了。
“娘,干什么要给她吃鸡肉。恐怕她在家都没吃过这么多的鸡肉吧。”魏雪艳特别不满母亲给司时一夹了这么多的鸡肉,用筷子又刨了几大块下去了。
“雪艳,听话,她现在是嫂子了。以后可不能大呼小叫的。”魏家婶子没把那刨下去的鸡肉夹起来,而是在上面又夹了几片猪头肉。
“娘,我出嫁时候都不知道在他家能不能吃上肉呢。”魏雪艳又要用筷子把肉给刨下来。
魏家大婶把碗往边上一放,捉住了她的手,开解道:“你嫁去了司家,司大娃那么会挣钱,你会没有鸡肉吃吗?”
“娘……”魏雪艳的脸有些红了,嗫嚅道:“要是司大娃不听我的话不对我好我怎么办嘛?”
“这就是你要学的了。娘有的是法子教你呢。”魏家大婶把碗递给了她,示意道:“给你大嫂送去。”
魏雪艳刚想拒绝,便被魏家婶子的“还想不想学御夫之道”这句话给制止了。
她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端着碗向时一的婚房走去。
推开房门,她眼神不自觉往时一的床底下瞟了瞟,满眼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