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现在才起?”卫阳刻意把脸往下一拉,表现出冷漠的模样。
时一仿佛没看到他的黑脸一般迎了上去,温温柔柔福身道:“夫君,可是同我们一起饭厅用膳?”
“我已经吃过了。”卫阳有些不习惯她靠自己这么近,微微往后仰了仰身子。那一抹细微的动作,立刻让他的娇妻红了眼眶。
“夫君……”时一轻声喊了一声,百转千回的委屈都在里面了。
“当真是属兔子的,眼睛说红就红。”他在心里小声嘀咕着,再去看众人月儿、卫引脸色都是一抹黑,倒是让他感觉自己做错了。
“你们去吧。我要去东都狱一趟,父亲的事儿还没完呢。”他脸上罕见地出现了疲乏。
他的身体本就不大好,自从父亲入狱后更是大病了一场,吐了不少的血,直到前几日一直都卧床休息着。甚至连结婚当日都未去迎亲。可这个家没了父亲,他就是当家人。如果他不去狱中替卫炀打点,就没人能替卫炀打点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他说的这件是大事,没有一个人拦他。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时一一眼,缓步往外走去。
规规矩矩用完午饭,卫引倒真真地陪着时一把卫府的院子逛了一遍。不时还给时一讲述一番修建的小故事。卫府虽然被褫夺了侯爵的封号,可当初修建卫府的时候可是实打实按照侯爵的规格来修的,因此,府中的亭台楼阁,园林山水的布局、构思都再精巧不过了。时一听得认真又入迷,不时还主动追问他感兴趣的修建细节。
卫引年纪小,还从没被人这样“重视”过,搜肠刮肚地把自己知道的所有都讲给她听了。
三人逛了一圈转到了卫炀的书房。这本来应该是有人把守的地方,现在却空空荡荡。
时一在门口踟蹰站了一会儿,还是没有进去。
卫炀一下东都狱,府内伺候的丫鬟奴仆就跑了不少。现在留下的都是卫家家生子,仍老实本分地各司其职,所以不少没用的地方便不再守了。这里看来,早就属于没用的地方了。
卫引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因此也不催促,看着她在父亲书房门口站了一会儿又离开,也跟着她离开。
时一晓得午休时间结束,卫引还要跟着先生做功课的,走了没几步便放他回去休息了。
卫引猜测着长嫂定然是逛累了想回去补觉不好明说,因此也没有直接拆穿,反而老老实实地行了拜礼往回走。
时一要是晓得小崽子心里是这样想她的,她估计会直接上手捏他的肥脸蛋。然而,现在的她心思可半点都没在卫引的身上。她现在在思索,怎么帮助卫家破局呢。
卫家的事情说起来复杂,其实也简单。当今是大荣四十五年,五十二岁的纯德帝已经在皇位上坐了四十三年,三十二岁的太子在太子的位置上也待了二十三年。纯德帝老当益壮没有要退位的意思,可正值壮年的太子已经等不及了。卫炀一直都是保皇党,坚定地站在纯德帝身边,太子党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因此,买通府内的人偷了他的书信模仿他的笔迹,伪造通敌卖国的信件设了个局,企图除掉卫炀,让纯德帝失去有力臂膀。这件事的内情,纯德帝当然清楚,不然不会只把卫炀下了东都狱褫夺了卫家的侯爵封号,还没有任何别的大举动。可也正是因为清楚,才不好解决。太子是纯德帝和最心爱的第一任皇后所生,第一任皇后又是为他挡箭而死,于情于理,他都不好处罚太子。这件事,也就这么一直搁着了。
如果卫炀要出来,那么势必得让太子党的人松口才行。可太子党费尽周折才干出了这么一件“大事”,没有得到实际的利益是不可能松口的。
除非……除非让纯德帝现在就死了。
不,就算纯德帝现在驾崩,太子即位,太子也不会饶了卫炀的性命。原主的记忆很清晰,太子登位第一件事便是把纯德帝的亲信全部抄家下狱,无一得免。
问题艰难了起来。时一想得脑瓜子都疼了,也不知道如何办才好。
卫阳探望完父亲回来,在卫府见到的便是她一直围着葡萄架转圈的模样。他把眼神投向了月儿,期望她给自己解答。
月儿接收到姑爷的目光,无奈耸了耸肩。这一下午,她可就光看着自家小姐在这里走来走去了。她可不知道自家小姐在想什么。
“咳咳。”卫阳发现自己站在这里好一会儿了,还没被某人发现,只好以这种方式提醒她。
“夫君回来了?”时一听到咳嗽声抬头去看,正好撞入他那深邃的眼眸之中。
东都有言:卫家公子卫阳端方雅正。这不是一句空话。实际上卫阳和卫引都生了一副好样貌。卫引年纪小还不显。可十七岁的卫阳那张脸能够迷倒见过他的所有异性,可他一言一行都如君子,一举一动皆朗迹,无形中便给人一种不容亵渎的感觉,甚至能让你忘记了他是一个打娘胎出生身体便不好,更被人卜卦说活不过十八的病秧子。
“在这里做什么呢?”卫阳一步步向她走去,时一开始觉得自己的心有些慌张。
“没……做什么……就是消消食。”她期期艾艾道。
她现在也不过十六岁的年纪,正是怀春时候,又有个这般好样貌的夫君,很难不心动。哪怕晓得他活不久了。
“没做什么就扶我进去吧。”卫阳身形晃了晃,时一赶忙扶住了他,这才发现他的整张脸都失去了血色,脸上甚至连青蓝色的血管都可以看到了。
“夫君……你可是哪里不适?”时一扶着他慢慢往屋内走去,不时关切地瞅他一眼。
“老毛病了。”虚弱地走了几步,卫阳索性把大半个身子都压在了她的身上。月儿见状想要上前帮忙,却被时一拒绝了。现在这种培养感情的好时候,只能她自己上啊。
这不见昨夜还和她形同陌生人一般的夫君,现在因为身体的痛苦,已经主动向她示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