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卫阳没有等多久,便等来了时一。与此同时,还有一盆水。
时一把水放在了他的脚下,跪坐在一侧,挽起袖子露出白皙手臂,抓住了他的脚。
“你……你这是……”他的举动说是抗拒,不如说是慌张。
他从来没有……从来没有……这么亲密……
“洗脚而已。妻子的本分。”时一不容拒绝地抓住了他的脚,亲自给他脱了鞋袜,塞到了盆中。
水温是她调过的,因此不必担心会烫伤他。
惨白的脚置于水中,更给人直观的视觉冲击力。这双脚,根本不像世家公子会有的。瘦骨嶙峋,看起来更像是营养不良的灾民的。
脚一触到温热,甚至说有些烫的水,经脉好像都舒展开了,五脏六腑好像都暖和了起来。卫阳忍不住低低叫了一声。
大荣还没有泡脚的概念。泡脚有活络经脉促进血液循环,去寒除湿等各种好处。首要的便是能让身体暖和,有助于入眠。睡前烫个脚,是再幸福不过的一件事了。时一刚刚摸到对方冰冷的手,便想到了要给他泡个脚了。
时一跪在卫阳身侧,不时地给他按着脚底的穴位。她昨晚睡得死,不知道他夜里睡得好不好。但她希望他今夜能够睡得安稳些。
泡完脚,卫阳感觉浑身都热和了起来,脸上也带了些喜色。
时一见着他高兴了,心里也高兴了。
终于到了睡觉的时候了。可是两人突然都有些羞涩了。
时一和卫阳两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脸皮厚的时一,率先、帮助对方脱了外衣,美名其曰为了身体考虑。
卫阳也不拆穿她,任由她替自己宽衣解带,而后在她的眼神示意下乖乖躺到了床内侧。
时一吹灭了蜡烛,把脚缩进了被窝,把外袍一解,被子往全身一罩,全程动作利索。
卫阳身体面对着内侧,有些期待她能够靠近自己,可他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到对方向自己挨过来。他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失落。
他正准备不想这事儿睡了的时候,细瘦的手臂从背后|攀了上来,与此同时还有温|热的身躯覆|在了自己的背后。
“我刚刚太冷了,害怕把寒气过给了你。现在睡暖和了。”时一把他整个人都抱在怀中,笑嘻嘻地正说着话呢,温热的唇落到了自己的耳侧。
她有些懵,脸涨得绯红,说话都不那么利索了,“你……你干什么……”
卫阳没想到她也有这么害羞胆怯的时候。黑暗中,他的眼中闪过猎人抓捕时候才会有的精光。
他原本没期待过她的。虽然知道有这么一门婚约,可从没放在心上过,甚至没有想象过她的样子。毕竟长了良心的人家都不会把女儿嫁给一个断定要死的人的。
可她来到了自己身边,给了自己不同寻常的温暖。哪怕他能够握住的就那么一点,可他还是想自私地,自私地占|有更多。她原本有机会的,有机会在卫家抽身,有机会离他远远的,可是她选择了回来选择了靠近他,他便不会再让她有后悔的余地了。
怀中女子躯体柔软,淡淡的木樨花味道让他忍不住深吸了两口,他拍了拍她的脊背,轻声道:“睡了。”
时一红着脸,紧紧贴在他胸膛处,听着他那不很强健的心跳,慢慢缓下了波动的心潮。
她还以为他……他会……
“别多想,赶快睡觉。”卫阳似是觉察到了她的心事一般,紧紧把她裹在了怀中。
往后的日子还长远呢,他不能急。
身边的气息逐渐均匀,他闭上了眼,追随着身侧女子的呼吸缓缓睡去。
第二日,卫引照常来给时一请安,刚到门口处看见长兄走了出来。他有些诧异,长兄一向都勤学用功比府内的人要起得早半个时辰,怎么今日竟会要晚一些。正这样想的时候,卫阳发话了。
卫阳让他不必给时一请安,自行用早膳而后按照往日节奏学习功课。
卫引低头称诺,人却没挪动半步。他自小就和府里的人不亲近,好不容易来了新嫂子,对他也好,他当然愿意多多靠近她。
卫阳深深看着自己这位庶弟,眼中聚起烈火,月儿看出姑爷这是在发火的边缘,赶忙拉了一把卫引,带着他出了院子。
“月儿姐姐,嫂嫂还没醒呢。我要等着她一起吃早饭。”卫引并不生气被她拉出来。不消看,他都知道长兄定然是不愿意自己缠着嫂嫂玩耍的。可他只是想等嫂嫂一起吃饭,除此之外,再没别的多余想法。
“我的瘟神啊,你看点时候了。”月儿甩起帕子替他拍了拍肩上的灰尘,不停念叨着:“你是没看到姑爷的那个眼神,像是要吃人,我都没敢进去伺候,你还要在门口等着触霉头,你是不是傻啊……”
“月儿姐姐,为什么长兄要生气我们找嫂嫂呢?”卫引挑着他的桃花眼,定定看向月儿,期待她给自己一个答案。
月儿从没见过小孩子有长一双如此勾人的眼睛的,一时有些愣了,连他说什么也忘记了。
“月儿姐姐?”卫引推了推她的手,示意她回回神。
“嗯嗯!这个你小孩子不该懂的。”等月儿醒悟过来自己被小孩子的眼神勾住的时候,脸蹭的一下子红了,把帕子往怀里一收,蹭蹭蹭往时一门外跑去。
卫阳还没有走。他就在时一门口笔直站着,现下见到月儿一路小跑过来,深不见底的眼神落到了她的脸上。
“姑、爷……”月儿没想到他还在这里,有些结巴。
“等夫人醒了,叫她来春园找我。”卫阳的眼神从她脸上一瞥而过,挺直了脊背一步一步往园外走去。
看着他那如松柏般硬挺的身形消失在拐角处,月儿使劲拍了拍自己的心口。
姑爷容貌虽然俊美,气质也高华雅正,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你的时候,总让你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怪压迫人的。要是她是小姐,才不会选这样的人当夫婿呢。和他单独待在一起多可怕啊。
幸好,她只是小姐的丫鬟。
想到这里,她又美滋滋地乐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