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来,卫兰见到一直盯着自己看的时一,害羞地偏过了头去。
“羞什么呢?”时一故意逗她,把她的头给掰了过来。
“脸都没洗。”卫兰更想说的是,昨天晚上两人竟然在这沙发上抱着睡了一夜。
“那就去洗。”时一蹭了蹭她的颈窝,松开了手。
卫兰害怕她又逗自己,直接从沙发上一跳,落到了地上,木地板发出沉闷声响。卫兰回头看时一,她此刻正盈盈望着自己笑着。
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在两位老人离开后,邹修喻深呼吸了一口气,才从角落处的烂桌子下爬了出来。在这处待了一晚上的他,身上沾染上了这废旧屋子的潮气与臭气,他自己闻到这味道都几欲作呕。
他自己也受不了身上这味道了,匆匆回家清理身体。
因为昨晚上没睡好的原因,洗澡时候他直接在浴室里睡着了。等傍晚醒来,他打了两个响亮的喷嚏,知道自己这是得了感冒没跑了。在家里又是翻箱倒柜地找药片。
吃了药以后,他有些头疼,脸色也不自然潮红起来,他只当这是药效发作,晕晕沉沉闭上了眼,以为睡上一觉就好。
顺手给邹修喻送个烤蛋糕搏好感的时一,在他家门口敲了好久的门,都没听到屋里有动静,只差要走了,听到了屋子里东西破裂的声音,又犹豫了下来。
她和卫兰两人对视一眼,再次敲了敲邹修喻家的房门,扬高了声调道,“邹先生,是在家里吗?”
因为口渴醒来的邹修喻,双手无力,没能握住玻璃杯子,反而把杯子给推到了地上砸碎了,头仍然重得不行,听到外面声音,他却辨认不出是谁的。
“敲这么久的门了,应该没人在吧。”卫兰扯了扯她的袖子,“要不我们回去吧。”
“不对。”时一按住了她的手,仔细思索刚刚听到的动静。那声音像是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破碎,邹修喻是画画的,家里摆着的不是自己的画就是颜料,没有艺术家会不爱惜自己的作品,他绝不可能在家里养猫、养狗的。
“邹修喻,你在家吗?”她再次重复道。
邹修喻终于分辨清楚了声音,可他喉中像是火烧一样,他根本说不出一个字。他使足了劲儿推倒了自己的画架,好让外面的人听到他给的回应。
这次是“砰”的一声。时一立刻明白了,直接踹开了这老旧的木门。
卫兰进去时候看了一眼这碎成几块的木门,想到了她们所居住的地方,深觉隐患,把换门这件事情给记下了。
邹修喻脸已经烧得绯红,他的脖颈处也是红迹,细白的手探上了他的额头,烫得吓人,时一心道不好,他继续这样烧下去很有可能会把脑子都给烧坏的。
“打电话。”时一催促着身边的卫兰。
邹修喻彻底晕厥之前,只记得女孩子那双明亮眼睛中的急切。
他们非亲非故,她对他却如此上心,不知怎的,心底忽然有一瞬的停滞。
邹修喻是在凌晨四点醒来的。
病房里就一盏微光,女孩子趴睡在他手边,巴掌大的小脸侧对着他,他可以看清楚女孩子纤长浓密的睫毛,还有挺翘的鼻子和带着苍白色调的唇。
她才是真正的病人,却没想到他生病由她来陪着自己了。
夜里凉,他动了动手,想要把边上的被子扯一点盖住她的脊背,然而,他刚刚动了一下,女孩子明亮的眼睁开了。
“醒了?”时一自然而然地抬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自言自语道,“是退烧了。”
“肯定渴了吧。”时一弯腰拿起地上的矿泉水,拧开盖子,喂到了他唇边。见他没动作,忍不住催促道,“喝啊。”
“万小姐”,邹修喻把头偏了过去,皱了皱好看的眉,声音粗哑不似平常。
刚刚灯光弱,他没看清楚她的神色,现在她的整张脸都暴露在灯光下,整个人的面色异常地白,像那埋葬在地底下几千年了的**一样。
“嗯。”时一直勾勾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你回去休息吧。”邹修喻往后仰了仰,想要用动作表明他不需要她的照顾。
时一眼疾手快地把手中的矿泉水瓶子往他嘴中喂,柔声道,“慢点喝,等天亮,我给你办出院手续,一起离开。”
邹修喻眼神凝着在她身上,好久都没能挪开,湿润了的嘴唇再次变干,他低声道,“好”。
“你这次得的是细菌性咽喉炎,回去一段时间都要忌油荤忌辛辣,多吃清淡的,多吃蔬菜、水果……”时一一字不落地转达了医生的嘱托。
邹修喻望着她没什么血色的嘴唇开开合合,有些失神。
这次要不是她过来看自己,很有可能他在自己住处烧成傻子都不会有人发现吧。
“离医生上班的时间还早,你休息一会吧。”时一给他掖了掖被角,又用瓶盖接了点水给他湿润嘴唇。
“你呢?”邹修喻看她的眼神带了自己都不知道的执着。
“我睡了好久了,再这里发呆就成。”时一坐到了他的床边。
“我很少生病的。”
“我知道。”
“第一次生这样的重病,发现生病的感觉真不好。”
“生病的感觉的确挺不好的。好吃的好玩的什么都不能尝试。”时一支着手看他的眼睛,眼神温暖地像是在看自己最亲近的家人。
“你从小到大都经常生病?”
“久病成医。习惯了。”时一掀了掀眼皮,当着他的面打了个哈欠,眼中泛起湿意。
“你睡吧,我看着你。”邹修喻心中生起心疼。
“没事儿,你是病人,你最大。你好好休息才是真的。等你病好了,我们去市区看画展。”时一掐了掐自己的手臂,原本有些迷糊的眼神立刻恢复了清明。
“好。”她都对自己这么好了,自己可不能辜负她这番心意。
邹修喻紧了紧自己身体,安然闭上了眼睛。
他有多久没被人给照顾过了。
好像,在十五岁离开家以后,他就再也没遇到过这么温暖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