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家医馆。
“马大夫在哪里,我们找他有急事。”五儿把厚厚的红包塞到了前台抓药的小伙计手里。
“不……不能收……我们这儿的规矩。”小伙计像是手被烫到一般把红包给丢到了地面上,五儿捡了起来又塞给他,质问道,“只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不会破坏规矩的,为什么不行?”
“既然是规矩,我们也不要坏了事。”宗英拦下了他硬塞过去的手,对小伙计诚恳说道,“马大夫现在在何处?家中有急诊病人,命在旦夕。”
小伙计本来以为这两人是来找麻烦的,要知道马家医馆在这城里可是出了名的能治死人,可这毕竟不能真正地把死人给救活,所以平日里经常会有些来找茬的人,此刻听到有病人命在旦夕,眉头一皱,面色有了些许的犹豫。
宗英趁热打铁道,“家中小女得的是急病,是西洋医生特意让我们来找马大夫的,如果马大夫不出手相助,小女之命恐怕是休矣。”宗英想到马景阳不出手,女儿圆圆可能面临的死亡结局,眼中有了真实的湿意。
仅一层白布遮掩着的后堂内,马景阳停下了离去的脚步。
他刚刚才替重症病人施了针,疲累得不行,又听到宗家人的声音,心情更是烦躁,所以想要躲避开去,哪晓得正好听得了这么一耳朵。
他是医者,医者应该慈悲为怀。宗家人虽然和他马家人有世仇,可稚子无辜啊,他心中这么一犹豫,就被宗英给抓住了手。
“师傅,不是我说的,是这位老板自己看到您的。”小伙计抱着自己的头挤到了边边上去。他这师傅啊,对病人那是千好万好,可对他们这些学徒可是严格得不得了的。他啊,从进来,基本上就没得过师傅几个好脸呢。当然,这可不影响师傅在他心目中的好形象。他自己也明白,严师出高徒的道理。
“马大夫,求您了。小女的病,只有您能治了。”宗英握着他的手十分用力,这偌大的一个汉子眼中竟然有了水光。
马景阳这心本就软,不然也不会每周一都替穷人义诊,不想见到他眼中的软弱,硬拗着转过头去想要不搭理他让他知难而退,哪想到手臂突然一沉,耳中传来沉闷的“噗通”一声。
“老爷,您怎么可以?!”第一个出声的是五儿。
男儿膝下有黄金。跪舔跪地跪父母。五儿看到老爷给马景阳这个大夫下跪,眼眶都红了,看着马景阳的眼神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恨意。
“马大夫要是不同意替小女诊治,宗英就长跪在此不起。”宗英松开了马景阳的手,挺直了脊背跪在了众人面前。他本就清晰的五官,此刻完全暴露在马景阳面前,马景阳可以清楚见到他眼中流动的哀恸与辛酸。
宗英在赌。他赌马景阳不会这么狠心,不会对一个无辜的小孩子坐视不理。
医馆中的病人们指着宗英议论纷纷,五儿一个眼神过去,他们全都噤声。
马景阳沉默了一炷香时间后,最终过不了心里那关,拿起自己的医药箱,拽着宗英的领子往宗府而去。
“坐三轮。三轮。”宗英松了一口气,拽着他的手腕把他给塞到了三轮上,害怕他会反悔似的,自己也给挤了上来,转身向五儿道,“你和马大夫的高徒坐下一辆。”
五儿转身就招手迎来一辆,随手就把抓药的小伙计给拎上了三轮,跟了上去。
宗府。
三位太太从宗英离去就一直坐在东院的院子里。
大太太和三太太都明白,这是一个在老爷面前露脸的机会。所以,她们可以短暂离开却没有离开过一次。只在这里干坐着等。
二太太也明白这是一个让自己宠爱更上一层楼的好机会,毕竟宗英根本不像以前表现的那样对女儿圆圆不喜。短短时间里,她已经想好了要怎么照顾女儿,怎么通过这段时间对女儿的照顾获得老爷的赞赏挽回他之前对自己的失望。
“马景阳马大夫请来了。”三位太太心思各异的时候,五儿那大嗓门已经传进来了。
“开门,快。”宗英跨石头门槛的时候,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风度,直接撩起了自己的下衣,更显得他对女儿的疼惜。
马景阳把这些小细节看在眼里,脚下的步子行得更快了一些,没等其他人给他开门,他已经主动把门给推开进了去。
“老爷,您不能进去。”五儿死死拦住了宗英。
“马大夫都进去了,我这个当父亲的自然也必须进去。”宗英推开了他,长腿已经跨进了房间门半步去。
“不行!老爷!”五儿害怕宗英再次趁他不备,他干脆自己进了房间,把门给锁上了。听到挂上门栓的声音,马景阳回头看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继续给宗家大小姐诊治。
五儿,你这是做什么!”门外的老管家,声音带着斥责,“你这般大胆,有没有把老爷看在眼里。”
“老爷就是我们宗府的命,五儿不能让老爷有一点闪失。”五儿用自己的身躯挡着门,看向床边站着的时一,发现她的身形有些摇晃,什么也顾不上了,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时一早就已经做好了被传染的准备,因此在她头晕的瞬间,就使劲掐向了自己的掌心。当五儿向她冲过来的时候,她半惊讶半惶恐地往床边退了半步,整个人都差点摔倒在了大小姐的身上。
“没事吧。”五儿伸手过来,想要扶起她。
她往角落挪了几步,用帕子挡在了脸面前,惊惶出声,“五儿哥,我应该也被传染上了,你和我要保持距离。”
“传染上了不怕,马大夫能够治好的。”五儿以为她是害怕得了这病会死呢,说这话宽她的心。
一直用心给宗家大小姐诊断的马景阳回头看了这两人一眼,觉得这丫头和这小跟班倒是有点意思。根据病人的发病情况,他心里其实也有了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