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31号那天是除夕,柏长夏提前三天给沈嘉念打电话,极力邀请她来自己家过年,人多热闹。
阖家团圆的日子,一个人太冷清,柏长夏不想她形单影只。
沈嘉念拒绝了。
柏长夏本想继续劝说,突然想到什么,问道:“你有别的安排?”
“没有啊。”沈嘉念在翻杂志,回答得漫不经意。
“不对。”柏长夏含笑的声音里裹着探寻的意味,“难道傅老板没跟你提过要和你一起过年?”
沈嘉念捏住杂志一角,指尖顿了下,没有翻过去:“他上周去国外出差了,还没回来,除夕前一天下午的航班。而且,除夕这种日子不比元旦,他应该会回老宅陪长辈一起过。”
柏长夏听不出她的情绪,但是从她的话里得到了别的信息:“你连他的行程都知道,你们俩这是……和好了?”
上次见傅寄忱是在沈嘉念生日那一晚,当时他们两个还没那么亲密,这一个月里,难道他们之间有了新的进展?
沈嘉念音量低了些许,含含糊糊地说:“什么叫和好了?”
丑丑的奶牛猫跳到了沙发上,竖着毛茸茸的尾巴,一只爪子踩到沈嘉念腿上,冲着她喵喵叫,已经找不出当初流浪的时候雄霸一方的凶狠样子。
沈嘉念摸着奶牛猫的脑袋,听电话里柏长夏笑着纠正措辞:“是我词不达意,你俩没吵架没分手,自然谈不上‘和好’二字,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们在一起了。”
奶牛猫歪着脑袋拱沈嘉念的掌心,伸出粉粉的小舌头舔她的袖子,帮她梳理毛衣上的毛,一下一下地舔,把毛毛梳到一个方向。
沈嘉念弯着眼睛,神情柔软。
一个多月了,这只凶巴巴的猫终于肯让她碰了,然后她就买了个笼子把它装进去,带到宠物医院打疫苗驱虫,正式带回家收养。
起初它总是躲在沙发底下、床底下,再不就是找个纸箱或垃圾桶钻进去,当她把垃圾桶和纸箱藏起来,它会躲进塑料袋里。
日复一日,一人一猫住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它不再躲着她,会像眼下这样,跳到她怀里蹭她的掌心撒娇,会帮她梳毛衣上的毛毛。
她何尝不是这只猫,从一开始的防备,到接受,再到靠近、信赖。
时间能改变很多。
电话那边,柏长夏等了很久没听到沈嘉念的声音,以为她不会回答了,正要换个话题,沈嘉念很突兀地“嗯”了一声。
元旦那天上午,傅寄忱敲碎了她所有的外壳,逼得她面对他的感情,他在她清醒的时候吻了她,她没有排斥。
或许早就不排斥他了,是她不愿意承认。
柏长夏捂着嘴惊讶得发不出声音,沈嘉念居然瞒得这么紧,一点也没透露,要不是她今天主动问出来,她是不是没打算说。
“我们在一起了。”沈嘉念说,“可能我以前是很喜欢他。”
所以,即使她失去了跟他有关的所有记忆,还是抗拒不了他。
“不是可能,是事实!”柏长夏语气激动,“傅寄忱的速度比我想象得快。我以为你们之间还有的磨。”
“我和他在一起,不好吗?”
“你以前就喜欢他,经历了那么多事还能在一起,当然好了。”不知道为什么,说到这句话,柏长夏眼眶热热的,有点想哭。
她希望有个人能陪在嘉念身边,照顾她,给她依靠,让她不再孤单。
那个人是傅寄忱,她觉得很好。
沈嘉念笑了笑,结束了通话,抱起怀里明显胖了很多的猫:“谁说我是一个人过除夕,这不是还有你吗?我们一起过。”
手机铃声又响,有电话进来,沈嘉念看了眼,是裴澈打来的。
沈嘉念接起来,裴澈的声音依旧那么温润:“小念,我回国了。”
*
除夕前一天下午,五点多,裴澈根据沈嘉念给的地址开车到她住的小区。
出门前,沈嘉念喂了猫,拿上帽子和围巾,下去的时候在电梯里碰见了许久未见的倪一琼,穿着黑色的紧身毛线裙,外面套着灰色的皮草外套,波浪卷发用鲨鱼夹挽了起来。
沈嘉念已经按了一楼,倪一琼就没再动手,双手抱臂,臂弯里挎着一只棕色的皮包,淡淡地瞟了她一眼,拉着脸没跟她打招呼。
上次她看到沈嘉念坐上了傅寄忱的车,那个男人侧过身来亲自给她系安全带,就着那个姿势亲了她一下,她推开了他的脸。
回想那一幕,倪一琼攥了攥拳头,联想到沈嘉念生日那天的自己,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被沈嘉念耍得团团转。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倪一琼踩着高跟短靴先一步迈出去。
沈嘉念随后出去,边走边给裴澈打电话,问他到哪儿了。
裴澈说在小区门口,在做访客登记。
沈嘉念加快了脚步,跟他说不用登记,她已经出来了。
裴澈于是在小区门外等她,几分钟后,看到了沈嘉念小跑而来的身影,穿着白色的羽绒服,脖子上围着灰粉格子的围巾,跑得太快,毛线帽歪向一边。
裴澈迎上去,打量她,分别三个多月,再见到她,竟然有一点陌生。
他伸手帮她把歪掉的帽子弄好,瘦削的脸上布满笑意,来的路上他准备了很多话,真的见了面,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酝酿了一会儿,裴澈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你的身体还好吗?”她车祸以后体质不太好,天冷了稍不注意就会生病,比一般人难痊愈。
沈嘉念跑着过来的,气息不匀,脸颊红红的:“挺好的。”
除了刚搬过来没多久生了场病,其他的一切都好,她前天称体重还长胖了四斤。
裴澈把车门打开:“上车再聊吧,我妈在餐厅等着我们。”
是周若想回国过年,虽然国外的日子过得平静安宁,她骨子里还是念家的,计划过完年再找个时间出去游玩。
“好。”沈嘉念坐进车里。
与此同时,傅寄忱乘坐的飞机降落,他在机场出口只见到了前来接机的瞿漠,没看到另一个人的身影。
“沈嘉念呢?”傅寄忱问。
瞿漠一脸莫名:“沈小姐也来了吗?”
跟在傅寄忱身后的宋舫低着眼不说话,原来老板以为沈嘉念会来接机,所以下飞机的时候才会表现得那么愉悦。他在旁边瞥见了老板嘴角翘起的弧度,那么明显,他分明是个情绪不外露的人。
结果,期望变成了失望。
傅寄忱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开了机,反复看了好几遍,没有找到来自沈嘉念的未接电话和消息。
他之前给她发了航班信息,难道她没懂那是什么意思?
傅寄忱把手机塞回去,脸上没有表情,声音淡淡地说:“走吧。”
瞿漠和宋舫对视,两人心照不宣。
瞿漠没问傅寄忱去哪儿,直接把车开到了沈嘉念住的小区,一路上,傅寄忱那张脸上都没有别的情绪,跟冻住了似的。
车停进车库里,傅寄忱拎着行李箱进电梯,直达二十六楼。
满打满算,离开了八天,一个星期还多,虽然有电话联系,远远解不了他的思念。
他可能患有分离焦虑症,离开沈嘉念超过一天,他就会胡思乱想,担心她会出意外。
出差期间,他不仅给沈嘉念打电话,还会给郑翼打,得知她在家里,他才会安心。这样的安心并不能维持多久,隔一会儿没收到她的消息,他又会陷入新一轮的担忧。
如此反复。
电梯门打开,傅寄忱走出去,敲了敲沈嘉念的门,思念的情绪在这一刻从胸腔里满溢出来,期待她开门时的神情。
然而,屋里没有回应。
傅寄忱找出之前问沈嘉念要的备用钥匙,打开了门,客厅里没人,那只丑丑的猫盘踞在沙发上,冲着他这个擅自闯入的人龇牙。
“沈嘉念?”
傅寄忱唤了一声,推开卧室的门,里面也没有她的身影。
客房、厨房和餐厅他都找了一遍,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沈嘉念不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