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念正从煮得冒泡的锅里捞起一片烫熟的牛肉,搁在手边的手机响了,她把牛肉放进碗里。
屏幕上闪烁的“傅寄忱”三个字,裴澈也看到了,敛了眼睫。
沈嘉念在座位上接起了电话,没有避开饭桌上的裴澈和周若,微微侧过身,朝向墙壁那一侧,声音放轻了:“你下飞机了?”
傅寄忱笑了,却不是开心的那种笑,是无语:“你去哪儿了?”她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航班是几点。
沉默了大概三秒,沈嘉念想明白了他这个问题背后的意思:“你现在在我家?”
明天就是除夕,现在六点多了,差不多是晚饭时间,她以为傅寄忱落地北城后会直接回老宅,然后明天跟家里人一起过年。
“我在外面吃饭。”沈嘉念老实回答。
“一个人?”
“不是。”沈嘉念语调缓慢,顿了两秒,还是选择讲真话,“和裴澈,还有周阿姨一起,吃完我就回去了。”
傅寄忱不说话了。
“那我挂了啊。”沈嘉念说完,特意等了几秒,没听到傅寄忱的回应,结束了这通电话。
她把手机放回桌上,坐正身子,对面的周若正一脸探寻地瞅着她。周若没问给她打电话的人是谁:“小念,你明天跟我们一起过年吧。”
沈嘉念恍惚了下,想起了从前,除夕夜两家人一起过,大人们在饭桌上聊生意,她和裴澈总是早早离席,躲在房间里看动漫,聊一些天马行空的话题。
“小念?”
周若的声音拉回了沈嘉念的思绪。
“妈,可能嘉念有自己的安排。”裴澈替沈嘉念拒绝,他看出了她的犹豫。
“小念有安排吗?”周若没看自己的儿子,只问沈嘉念。
周若总觉得他们家亏欠小念太多,哪怕她不能和阿澈修成正果,她也想尽量弥补。小念身边没有亲人,待在租的房子里,平时还好,在除夕这样的日子,总是显得太孤单。
“暂时没有。”沈嘉念说,“但我今天买了一些食材,准备自己做年夜饭。”
周若:“那就跟我们一起吧,热闹些。”
吃过饭,也才七点半,裴澈开车送沈嘉念回去。
车开进小区里,临停在楼下,沈嘉念解开安全带,跟他挥了挥手:“我下车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裴澈转头:“小念。”
沈嘉念推开车门,冷风吹来,她瑟缩了下,闻言,回过头来,视线落在他脸上,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但裴澈什么也没说,笑了笑:“没事,回去吧。”
沈嘉念下了车,进门前回头看了眼,车还停在那里,隔着车窗,裴澈挥了下手,目送她进去。
在大厅里遇到物业人员,沈嘉念被塞了一个新年礼盒。
她在等电梯的时候打开礼盒,里面装着毛巾、糖果、点心和吉祥物玩偶。
二十六楼到了,沈嘉念从包里掏出钥匙,插进锁孔转动,才发现门没锁,她握住门把推开。
屋里一片漆黑,她伸手在墙上摸索,开了客厅的灯。
“吉祥。”
沈嘉念把礼盒放在玄关的柜子上,手撑着柜沿换鞋,叫那只奶牛猫。
猫没有回应她。
沈嘉念趿拉着拖鞋进去,猛不防在客厅里看到一个身影,吓了一跳,声音都变了调:“你怎么还在我家?”
傅寄忱坐在落地窗边的单人沙发椅上,那只猫缩在长沙发的靠背上,眯着眼睛盯着他,一人一猫气场不和,各自占据一方。
沙发椅旁边有个木质小圆几,上面放着傅寄忱之前从自己家里带过来的烟灰缸,里面有几个烟头。
在他出差后,沈嘉念清理过烟灰缸,只能说明烟头是今天新添的。
但屋子里没有多少烟草味,沈嘉念走近了,发现他开了一扇窗,凉风灌进来,卷走了烟味。
见她过来了,傅寄忱站起来关了那扇窗。
“你吃晚饭了吗?”
他的情绪似乎不太好,沈嘉念说话时,语气不自觉变得小心翼翼。
傅寄忱目光定定地看着她,半晌,在心底叹息一声,她能重新接受他,已经是他奢望已久的事,不能对她要求太高。
他握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怀里,收拢双臂紧紧裹住。
沈嘉念下巴尖抵在他肩膀上,他刚刚握她的手,她感受到一股凉意,不知道他在这里吹了多久的冷风,以前他的手总是干燥温暖的。
她想了下,伸出双手抱住他的腰,他的腰很窄,她的手在他后背交叉:“你怎么了?”
他能怎么了,他在机场没见到她失落了,给她打电话听说她跟裴澈在一起吃饭,他吃醋了。
傅寄忱本就抱她抱得很紧,还在不断收紧力道,想把她嵌进身体里:“想你了。”他的语气泄露了一丝委屈,“这么多天没见,你没想我?”
沈嘉念只觉得被他勒得快要喘不过气,大脑无法思考,她拍了拍他的后背:“你先松松,我要窒息了。”
“……”傅寄忱松了手上的力道,依然抱着她没放开。
沈嘉念呼口气。
“问你呢,有没有想我。”傅寄忱执拗得不像他自己。
沈嘉念趴在他肩窝里眨眼,也没有很多天没见吧,好像七八天?
怀里的人不吭声,傅寄忱眸光暗了下去,他对她的性子又恨又爱,恨她连撒谎骗他都不愿意,爱也是真的爱。
沈嘉念抓了抓他坚硬的胳膊,在他低头看过来的时候,踮起脚尖亲他的唇角。
有些话她说不出口,但是会用别的方式表达。
傅寄忱还睁着眼睛,她的唇贴上来的那一霎,他的瞳孔缩了下,眉毛都挑高了,足以说明他有多意外,多惊喜。
沈嘉念最多也就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主动亲他一下。
再多的举动她就不好意思了。
察觉到她想要撤退,傅寄忱从震惊中回过神,一手托住她的后颈,不给她后退的机会,加深了这个吻。
到最后沈嘉念是真的喘不上来气了,手握成拳头捶傅寄忱的肩膀。傅寄忱的理智在崩坏的边缘,落在身上的拳头软绵绵的,没一点痛感,反而像是点了一把火。
沈嘉念还是用了老办法,咬他的嘴唇,他才稍微冷静一些,放过了她。
“沈嘉念,你就是专门来治我的。”傅寄忱的额头抵着她的,声音低得仿佛梦呓,夹杂着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沈嘉念听得面红耳赤,等她发现自己身上的棉质衬衫的扣子解开了几颗,脸更红了,她被他亲得意乱情迷,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解开的……
她抬起眼眸,看着始作俑者。
始作俑者用手掌捂住她的眼睛,她那双漂亮的带着水雾的眼睛,再多看他一眼,他可能忍不住解开更多的扣子。
沈嘉念扒拉下他的手:“你捂我眼睛干什么?”
傅寄忱给她扣好扣子,重新搂她入怀,坐进沙发椅里,她坐在他腿上,感觉到了什么,整个人一动不动。
“可以吗?”他问。
沈嘉念脑袋嗡了一声,她知道他在问什么,她觉得太快了,他们才确定关系没多久,数来数去只有一个月,期间他还出了两趟差。
不好正面拒绝,她支支吾吾道:“我家里没有……保护措施。”
傅寄忱抱着她起身,把她放在沙发椅里,他打开出差带回来的那个行李箱,从夹层里拿出几盒,丢给沈嘉念。
沈嘉念傻眼了。
他为什么会把这种东西装进行李箱啊。
她看向他的眼神渐渐变了味道,难道他在国外……
“别瞎想。”她眼珠子一转,傅寄忱就猜到她在想什么,八成是在污蔑他的人格,“我没跟别人。”
他说得云淡风轻,但沈嘉念信了,方才她说家里没有保护措施是借口,现在保护措施有了,她还能说什么。
傅寄忱合上行李箱,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等着她开口。
沈嘉念红着耳根,捂着脸,闷声闷气地跟他说实话:“我……我没准备好。”
傅寄忱抿唇笑,他虽然很想,却没禽兽到不顾她的意思,看她这样,他就更怜爱了,轻叹一口气:“我们以前……”
知道他要说什么,沈嘉念急声打断:“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现在的我就是没准备好。”
根据他之前的描述,他们以前应该做过那种事,不止一次。
*
两人都冷静了,傅寄忱还没吃饭,沈嘉念去厨房给他煮晚餐,她冰箱里食材很丰富。
看她切番茄不熟练的样子,傅寄忱皱了皱眉,把她扯到一边,自己动手。
他现在的样子很温和,沈嘉念就有胆子问了:“你刚刚是不是生气了?”
傅寄忱:“生什么气?”
“没有吗?”沈嘉念歪着头,“我回来的时候,你一个人坐在那里吹风,还抽了那么多烟,不是生气是什么?”
傅寄忱不想回答,从砧板上拿起一块番茄塞她嘴里:“你再说一句,我就用别的方式堵住你的嘴巴。”
沈嘉念嘴里满是番茄的酸甜味道,让她想起了那一晚酸得要命的柠檬。
酸?
“傅寄忱,你吃醋了?”
沈嘉念感到稀奇,傅寄忱这样的人居然会吃醋,还表现得那么别扭,跟她想象中的傅寄忱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