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音先给宁氏做了蜂毒过敏原测试,见她没有太大反应,这才循经取穴,从足部穴位开始蛰刺。
初次治疗只用了两只蜂。
“一个疗程需要十天,”她告诉魏琰,“蜂量会逐次增加,第十天可能会用到二十四只蜂。”
魏琰一脸骇然:“那么多蜂毒,我娘承受得了吗?”
“她已经病入膏肓了,只能下重手。”
萧清音回道。
刺过的穴位很快肿了起来,宁氏有气无力道:“我感觉又痒又痛,恶心想吐。”
“我这有药膏,涂上就不痒了,乏力、恶心都是正常反应。”
萧清音从医箱取出自制的消炎药膏,给宁氏抹了后,很快就消肿止痒了。
宁氏安睡过去。
别庄在城外,来回跑太麻烦,萧清音索性住下了。
她让魏琰派人回府取了衣物,知会韩氏三人,至于那个男人,萧清音相信他会收到消息的。
头一天,萧清音就叮嘱魏琰:“蜂疗一定要连贯,断了就要重新开始,到时候未必还有足够的治疗时间。”
“以防万一,这十天最好不要让外人进别庄,以免干扰治疗。”
“好!”
魏琰仿佛一夜之间被催熟了,眉宇间多了几分沉稳之气。
此后十天,他牢牢把守着别庄大门,不管来人是他祖母、父亲、大哥还是常姨娘,都被他拒之门外。
“谁都别想进别庄,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气得安国公老夫人大骂:“你真是得了失心疯!居然连个全尸都不给你母亲留!”
魏正弘差点想不顾一切闯进去。
若不是魏琰的眼神坚决得让他心悸的话。
无奈之下,他只能让别庄护卫转述宁氏的治疗状况,每天都听得心惊肉跳。
“夫人今天被八只蜂蛰了,手臂肿得跟腿一样粗。”
“夫人今天刺了十二个穴位,全身都肿了。”
“夫人今天脖子鼓了好多个包,好骇人。”
“……”
到了第十天,消息传开,不止安国公府,就连京城其他人都知道安国公夫人被蜜蜂蛰得面目全非,连人形都看不出来了。
“这个孽障!”
萧盛远重重拍在书桌上,震得笔洗里的水都洒了出来。
“她这是活得不耐烦了,想让我们整个萧家都给魏宁氏陪葬吗!”
“爹爹,您别生这么大气,身子要紧。”
萧清容从旁安慰。
心里乐开了花。
等安国公夫人死了,全京城都会知道萧清音的恶名,就算安国公府不杀她,她也没有立锥之地了。
敢抢她风头?
这就是下场!
她开始琢磨去安国公府参加丧事要怎么糊弄魏琰那个病秧子。
……
十天的疗程结束后,宁氏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
骨头不疼了,肌肉不乏了,肺不堵了,喉咙不痒了,鼻子不塞了……
所有疼痛都消失了。
魏琰扶着她在别庄散步时,她激动得差点跑起来。
“琰儿,娘好开心,娘做梦都没想到还能好起来。”
“多亏萧姐姐的医术。”
魏琰感激不尽。
“是阿,多亏有清音在。”宁氏感慨,“我们得好好谢谢她才行。”
母子俩商量了一会,列了个清单,上面全是他们准备送给萧清音的谢礼。
“单子你先拿着,”宁氏把清单塞给萧清音,“等回府了,我让人送东西过去,你对着单子验收。”
萧清音哭笑不得。
这单子上列的东西都赶得上世家嫡女的嫁妆了。
“您是想把国公府库房都搬空吗?”
“反正留着也是便宜别人。”
宁氏恨恨道。
一想到自己差点就死在别人的毒手之下,她就恨不得立刻杀回国公府,闹他个天翻地覆。
萧清音放下单子,笑道:“宁姨,谢礼的事以后再说,我们先聊聊小琰的身子吧。”
宁氏笑意顿收。
魏琰的羸弱身体一直是她的心病。
她不知道自责过多少次,为什么怀胎时要贪嘴,吃那么多冰碗。
以至于让孩子在娘胎里就落下病根,受一辈子煎熬。
“都怪我……”
“这怎么能怪您呢?”萧清音诧异,“您不是故意吃罗刹子的吧?”
宁氏愣住。
“什么罗刹子?”
“一味毒药,”萧清音回道,“身怀六甲的妇人吃了,胎儿会羸弱不堪,妇人也很难再育。”
宁氏脑袋轰一声炸开。
全身都在颤抖。
“你、你是说琰儿之所以如此羸弱,是因为,我吃了罗刹子?”
萧清音点头。
宁氏跌坐在太师椅上,双手捂脸,失声痛哭。
魏琰也惊呆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羸弱是母亲所说的,孕期吃多了冰碗造成的。
如今才知道,竟是被下了毒?
“到底是谁这么……”
他顿住,这个问题还需要问么?
从小他就生活在对比里,大哥身体康健,能跟着父亲习字练武上战场,他走路都喘气,只能窝在家里看书。
他这个世子连命都活不长,常姨娘当然可以不争不抢,大哥当然可以宽容为怀。
“你的血管炎症也正是因为罗刹子破坏肌体埋下的祸根引发的。”
萧清音对宁氏道。
“这些年您应该没少操劳吧?”
宁氏满腔悲愤。
原来她当了这么多年傻子。
夙兴夜寐、废寝忘食地操持大小事务,自以为打理出了一个上孝下悌、兄友弟恭、其乐融融的安国公府。
却不知道自己只是一头老黄牛,操劳一生,死了还要被喝血吃肉,吮骨吸髓,剥皮作鼓。
这咬人的狗,它是真的不吠啊!
要不是遇上清音这孩子,他们母子怕是到了九泉之下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激烈的情绪过后,宁氏想起一事,猛然抬头看萧清音。
“清音,琰儿他,还能恢复吗?”
“最多恢复成常人那样,要舞刀弄枪上战场是不可能的。”
宁氏眼里的光亮碎裂。
“也对,是我奢想了,能和常人那样就很好了。”
她喃喃自语,像是安慰自己,又像是安慰儿子。
魏琰紧紧攥住拳头。
他原本可以顺理成章地继承爵位,建功立业,封妻荫子。
现在却只能苟且度日,碌碌无为。
这怎么可能好得了。
他一拳砸在墙上。
“我一定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