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地,江予执气血上涌,根本来不及理智思考她这话里的真假,厉声喊她:“沈俏!”
他尽量让自己控制情绪,“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她低下头,双手绞在一起,“是你要问的。”
江予执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头火气噌噌往外冒,一想到他娇养长大的小姑娘和一个结了婚的男人有牵扯,这是第一次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压低声音:“跟一个结了婚的男人谈恋爱,你的脑子里是进了水吗!”
“他说会为了我离婚。”
江予执抬手扶额,一只手指向她,又觉得太过严厉会吓到她,放下手。
恨铁不成的语气,“这种骗人的鬼话你也信?”
沈俏扁了扁嘴巴,声音小小的,“被谁骗都好过被你骗。”
江予执因为她的话懵了一下,心慌感来得汹涌又急促,薄唇张了张,好一会儿才找到声音。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不明白吗?”
沈俏抬眸,眼眶红红的。
“江予执,你和我在一起,到底是因为你对我有一点点心动的感觉,还是因为对我爸妈的愧疚?”
“又或者,是因为你误以为我遇害过度受惊,认为只有这样关系才能让我和你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一点,你看到我才会安心?”
“你明知道我们不会有结果,你最终娶的人也不会是我,为什么还要跟我开始呢?”
“就算你不和我在一起,我也不会怪你,可你给了我希望,又希望我对你失望,你觉得这样我们就还可以回到以前?”
“就因为我爸救过你,我妈妈因为我爸爸壮烈牺牲抑郁自杀,所以你什么都可以听我的吗?”
“那我们这算是谈恋爱,还是算情感绑架?”
憋在心里多日的话终于在这一刻说出来,她反而轻松很多。
时隔多日,也觉得没有什么是不能放下的。
“江予执,我不是非你不可。”
“你说得对,我年纪还小,不可能一辈子只喜欢一个人,未来还有无限可能。”
“我会爱上别人,他会是一个很好的人,会在意我的感受,会尊重我,未来我生活里的重心会是关于我的工作、我的朋友、我的爱人,不再是你了。”
江予执在那一刻感觉手脚冰凉一片,喉咙卡住,想解释,却无从解释。
他后知后觉。
在她与他说分开的时候,她早就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她的工作、关系网、住处在脱离与他的交集,他们会从每天联系到几天一次,到每周一次,之后可能是月,年。
他声音沙哑,两字从喉间挤出来,“俏俏。”
“十二年,足够了。”她打断了他的思路。
沈俏深呼吸一口气,平铺直叙:“我爸爸救了你,所以你带给了我十二年美好的记忆,已经足够了,你不需要觉得仍旧欠我的,从今往后,我不再是你的责任,也不想再是你的责任了。”
“刚刚的话我是骗你的,因为我想通过这样幼稚的方式让你生气,感受到你在意我。”
“我想你在意我,不是因为我爸爸妈妈在意我,而是因为我是我,才在意我。”
“可显然……”
这里的话已经无需多言,他们心里都很清楚。
“你以为我是想和你在一起么,我是想要你能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
她扯唇,苦涩似的笑笑,“我以为你只是不会爱人,可原来你只是不会爱我……”
“既然如此。”
她话题止住,才道:“晚意姐是个不错的人,如果你觉得她合适的话,那就主动一点,别错过一段好的姻缘,我祝福你们。”
江予执浓眉紧缩,面色此时沉黑得要滴出水。
若是前面那些话对他而言已经让他胸口阵痛,这最后一句,无异于是在他心口最软的地方捅了一刀。
她既然能说出这种话,大概率是放下了对他的感情。
可他放不下。
他到现在才切实清晰的想清楚,之前撞到她和程叙白在一起时,她问他担心什么的时候他心里害怕的是什么。
担心什么?
是担心她被别的老男人迷惑骗感情?
还是担心她不要他了。
可能更担心后者。
见她要走,江予执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有些冲动似乎克制不住,可大脑此时凌乱得要命。
他低哑着嗓音,解释道::“今天的事我也不知情,我会问清楚,以后不会有这种事。”
沈俏微微一怔,想到那大概是云姨的想法,可现在说这个没有意义,她道:“这不重要了。”
江予执坚持,将她送回了新安里。
沈俏住五楼,回去之后在沙发上窝了很久,洗澡睡觉前觉得胸口闷,去半封闭的露台上透了口气。
视线落下时,她看到停在楼道前的那辆越野车并未开走,车旁站着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指尖猩红的火光明明灭灭。
他没走——
在察觉到他要抬头时,她转身躲了进去,几步走到床边,滚了进去,不想再多想。
楼下。
江予执连连吸了几支烟,想要把所有的事情想清楚。
为什么现在想起她,他的脑海里不再是关于师父师母,不再是看她长大, 而是关于他们在一起时短暂的时光。
为什么听她说那些话,不是难受,而是心脏在抽疼,克制不住。
为什么看到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有说有笑,他会那么生气,冷静只是表面,心里却翻腾得厉害。
为什么一想到她未来会爱上别的男人,和别的男人结婚生子,他就面色阴鸷想要发疯。
为什么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她。
为什么?
他从未想过他们会发展到如此进退维谷的境地。
他有太多顾虑,眼下却不知道该做什么才是最好的选择。
想到此处,他拿出手机来拨了祁薄砚的电话,不过那边没有人接听,隔了一分钟,他打了回来。
…
电话那端,祁薄砚刚做完运动把小姑娘哄睡,做之前没把手机静音,她刚睡着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怀里的她皱了下眉。
他伸手先捂住了她耳朵,直到那边不再震动,她也进入深睡眠状态。
男人轻手轻脚下了床,拿手机看了一眼备注,出去拨了回去,语调沉沉有些严肃:“怎么?”
这么晚打电话必定是有急事。
江予执嗓音沙沙的,“出来陪我喝个酒。”
祁薄砚:?
“现在,凌晨两点。”
“嗯,”他自嘲地笑了声,“我现在觉得自己好像是个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