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他们的着装异常,但联系到雨镇的仪式,这穿着似乎还挺合情合理的。
由于袍子的原因,我看不见他们下身的穿着。
通过露出的黑色鞋子来看,他们的裤子估计也是黑色的——而那鞋子,看上去有些像布鞋,却又不同,因为上面没有一点泥土的痕迹,说是片尘不染也不为过。
这些外在着装似乎是使用同一种材质制成,只见雨水淋在他们的袍子上,就像是淋在防水材料上一样滚落下去,没有在袍子上留下任何痕迹。
但偏偏,那一身袍子就如同黑色的云一样轻薄,如果放在现实世界,这绝对是上好的材料——它有些像丝绸,但明显不是一种东西。
而他们的头上有十分混乱的马赛克,因此我看不出来他们是否戴着帽子。
除了一股令人说不出的诡异感外,他们就像是一群游荡在山雨麦田间的黑色幽灵。
周围的事物都是冷色调,所以他们的出现显得有些刺眼。
准确来说,是那一抹异常的黑色破坏了雨镇的和谐。
如同一副本来完美的油画上被撕掉了几大块,如同野兽利爪制造的伤痕。
并且这些“幽灵”为什么脑袋上会覆盖着和马赛克一样的东西我也是不得而知——只是这就很明显地说明了雨镇的异常,甚至如果不是故意如此,我都想想不出是什么原因让他们表现出这样一种状态。
仔细看,那些马赛克表现出的质感确实很类似于现代化的信号干扰——简直就是故意让人看不到他们的样子。
而我对此反而是有些好奇,只是目前没有任何可用的侦查手段去近距离观察他们。毕竟隐形眼镜虽然让我不再近视,但它此时还是不能正常工作的,以至于光学变焦也用不了。
而这样远远地看着,除了能知道他们一身黑之外,其它的东西就都云里雾里的了。
况且他们人多势众,如果我此时冲出去,怕不死会落得老程老李那样的下场。
那么如果他们看到蔑雨呢?鬼知道……毕竟蔑雨还是昏迷状态,他们也不知道我和蔑雨的关系。
而且蔑雨和他们的关系似乎也比较紧张?
他们发现了我的战甲,也看到了那个奇怪的泥坑,接着,他们便聚在一起,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而我也顺着他们的思维去推测他们接下来会干什么——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然后我发现了他们在泥地上踩出的凌乱脚印——卧槽,刚才居然都没注意,在这一片新形成的凌乱脚印中,赫然有一串脚印向我这边延伸了过来。
——我再顺着脚印往回看,泥地上似乎还有一个人形的小坑,那是蔑雨最开始躺的地方。
但我一摇头——看错了,我明明记得蔑雨一开始是躺在那片草地上的。
我皱眉看了他们一眼,那些幽灵还是那个样子;只不过那串脚印仍旧清晰可见。
嘶——有点不对,我还记得蔑雨的确也是在那泥地里趟过来着——首先,我从草地上抱起她到结界边缘,然后她和结界接触的瞬间,就被弹到了泥路上,还滚了好几圈……
这么说……我看中了看身边脏兮兮的蔑雨。
没错啊,我的记忆没有问题来着,但为什么——我又看向泥路,她翻滚的痕迹仍然清晰可见,我难免有些心疼。
还好——泥路应该比较柔软,而且她也没受伤——我没心没肺地想道。
只是我的记忆似乎出现了短暂的短路,而这是之前没有发生过的——我又看了看那边几个诡异的黑色幽灵,他们脸上的马赛克格外引人注目。
难道……他们会对人产生精神干扰?
如果这么想,老程和老李一枪不开的原因似乎真的就解释得通了……但来不及多想,我就意识到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
——干,我就竟然忘了隐藏自己的行踪——但似乎我已经习惯了身着战甲那种无所畏惧的感觉,所以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这样做,哪怕战甲死机之后依然如此。
而现在,他们似乎被结界外的轮胎印给吸引了——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我得赶紧逃跑!
我收起手枪,小心翼翼地蹲起身子弓着腰将蔑雨抱入怀中,本来我以为我的动作够轻微了,可是还是弄得周围的杂草沙沙作响,水珠子乱晃;我不由得心跳加速——这里和那些幽灵只隔了一道树丛,如果他们注意到这里,那么很有可能直接发现我们,因此,我甚至都不敢往那个方向多看一眼。
可能这是我到达雨镇之后最为紧张的一次,我不由得感到身体发硬,动作也似乎不太灵活了——只是,这样蹲着去抱一个几十斤的人,着实有些不易,我又只好将蔑雨放下,改用拖拽的方式——
对不住了小妹妹,为了我们的安全,你就将就一下吧!
我背过身来,两手挽住她的胳膊,将她使劲往后拖——虽然她如同要燃尽的火堆,但我还是不得不再往上面泼一盆冷水。
后面是大片的丛林,等到视野看不到他们的时候,我就能抱着她跑了。
还好,这个过程很短暂,他们也没有发现我们——只是看着她的身子将草地压出一条印子,我就还是觉得不安全,但此时因为周围有掩护,我的紧张感稍微松弛了些,便将她抱起,继续朝树林深处走去。
如此,就算他们顺着泥路上的脚印找来,到这个地方也就断了线索。
树林里的草地太深,我每一步都尽量踏在草丛的缝隙之间,这样就可以十分隐蔽地行动——如果他们没有什么特殊能力的话,应该是看不出草地下方的脚印的。
但这终究是一场赌博,至于谁是赢家,还得再往下看——虽然,我对此是一点把握也没有。
但就这样抱着蔑雨,我的行动速度并不快,我还没有找好下一个隐藏处,就听到刚才经过的地方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那是他们的声音,错不了,刚才我那么过来的时候也是这个声音;并且声音有多次重复,就是说……
他们居然一起都过来了!
大事不妙,趁着他们还没发现我,我加快了脚步,只是这种没有目的地的逃亡十分消耗体力,大概往前走了50米左右,我就有些体力不支。
——再一望周围,这里竟然是一处绝壁!而且左右已经没有去路;网上,绝壁的表面是因为雨水而显得十分光滑的岩石,并且看样子,起码也有几十米高……
而绝壁的正中央,有一个小型的瀑布,瀑布下是一个只有几平米宽的湖泊——说是水池更为恰当。
而水池边缘布满了绿油油的杂草和青苔。
水声潺潺,我甚至听不见后方他们的声音了。
如果不能判断他们的位置,那我们就更加危险了……
靠,这是要把人往死里逼啊!
我的心脏仿佛都卡了一下,这么说,只要时间够长,他们迟早会找到这里,那我们……
我轻轻蹲下,将蔑雨轻轻放在身前——一切都是轻轻的,雨是轻轻的,风是轻轻的,面前的水流潺潺,也是轻轻的。
我盯着眼前这汪泉水出神,和我之前见到的湖水一样,它也是清澈透明的,只是因为光线的原因,它没有显现出那种忧郁的蓝色,而是没有任何颜色,能见度很高,瀑布在上面落下,激起白色的细泡,而这些细泡则随着水流的涟漪向外扩散,然后消失。
这小小的瀑布让这里涌现出澎湃的生机,而这,正是我一直在寻找的,迷失在雨镇的那一部分感觉。
是的,雨镇太苍白,而这抹瀑布,正好弥补了这一点。
连它发出的激水声,也在这一刻显得迷人动听,我情不自禁地身体向前倾,仿佛要一头扎进去似的。
但身后传来的悉索声打断了我——那声音虽然不大,但和眼前这悦耳的声音比起来却显得格格不入,况且我也不是真的就放松了警惕。
可能是因为走投无路,我有些释然,才会被这泉水吸引吧。
说来也怪,这泉水四周的岩石都很湿润,却没有任何青苔,而它本身,更像是在提示什么。
背后的声音正在逐渐接近——听得出来,那些人很谨慎,很可能是因为已经发现了什么……
我低头看了眼蔑雨,她仍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但这时候,她最好不要醒过来,不然我们铁定被他们发现。
他们有没有武器暂时不清楚,但光看到那身邪教一样的打扮,我就失去了跟他们战斗的欲望,再说,他们头上的马赛克也像是一种精神污染;也许对我而言他们就是怪物。
我可不想当什么英雄,万一出事了,可没有第二次机会。
唉,脆弱的生命——我咬紧牙关,用力将蔑雨报到泉水边上,向下望去。
泉水能见度很高,但下面光线照射不到的地方却只有一片漆黑,但好歹这还不算脏;我再次左顾右盼,这是唯一的路了。
背后的声音继续接近,我按耐住紧张的心情,深吸一口气,跳了下去。
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了,他们随时都会看到我们的迹象,只有跳进泉水里暂时躲避。
——但在跳的一瞬间,我就感觉哪里不对。
这泉水如此清澈透明,他们岂不是一下就能发现我们?
况且蔑雨还是昏迷状态……是很容易被水给呛着的。
下水后,无处不在的冰凉瞬间吞噬了我,好在因为浮力的原因,我迅速浮起,并摆正了蔑雨的位置——她似乎还有呼吸,我没法确定,只能暂时一手托住她,另一只手攀住泉水的边缘。
深吸一口气,在托起她的情况下,我潜入水中,四处观望,虽然有隐形眼睛,但我还是感觉眼睛因为泉水的刺激而有些难受。
而泉水下方,虽说是天然形成的,但泉水下面的整齐程度就有如人工开凿的水井一样整齐……我有些怀疑这真的就是人工开凿的。
但现在没时间关心这些,在瀑布的对立面,也就是刚才我踩着的那块草地下方,竟有一个石洞——而石洞刚好能够容得下我们,并且上方还有一定的空隙。
这是不是太巧了?还是说天无绝人之路?
管它的,我立即钻了进去,趁着还有力气,就把蔑雨也拖了进来。
我的脚到处探索,当踩在坚硬的石头上并稍微站稳时,我才松了口气,将头勉强露出水面——准确来说是鼻孔勉强露出了水面,当至少,我在这里不至于被发现,并且还可以呼吸——而蔑雨,我则一直努力让她保持脑袋在水面以上。
她昏迷得的确很深,因此她的身体此刻有一些上浮,但这个奇怪的水下石洞虽然高度能容纳我们,但宽度却只有一米左右——如果她这让浮起来,脚就会露到外面。
这么人还真成了累赘——可能是有些累了,我终于忍不住有了些丧气的想法;但一边还是将她的身子向下按,尽量保持只有她的脑袋在水面上。
但这里的水浮力似乎比我想象的要强,她就像是一块木头一样止不住地往上浮,搞得我也有些重心不稳,差点被她给带偏的——睡着了就好好睡嘛,还乱动?
我废了好大的劲,才找到一个相对稳妥的办法,就是让她的膝盖弯曲,然后一只脚挡住她的腿;反正这里空间有限,我就把她尽量往里面挤,以节约空间。
终于,她有些顽固的躯体安静了下来,虽然我只能仰着头望着这一切,但我还是办到了——只是相对于此刻的她,反而是我比较难受。
我伸出冰凉的手,伸到她的鼻子前面试探了一下——还有呼吸,并且那股气息在我冰凉的手指上仿佛还格外地温暖。
我松了口气,没事就好,就怕她没反应了,那还不得急死我。
与此同时,我却感觉身体似乎又没那么冷了——似乎这也是小寒的原因,我还是第一次感觉她对我的身体产生了这么大的影响。
——起码,这泉水的温度,我的身体可以完全适应。
反倒是蔑雨,昏迷的情况下又泡在这样低温的水中,即使她说自己不会生病,我还是感觉很危险的样子。
只是目前,真正的危险就在离我们不远的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