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节雾
这对于感官敏锐的她来说太过于反常——虽然她也不能透过雨镇的结界观测到雨镇内部的情况，但她始终感觉尹辰在里面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那是在撤退时间到来之前。
她和墨缘一直在临时指挥部等到了8点钟，却仍然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之前试图与尹辰尝试建立连接的行动也都失败了。
这是任务的一环，为了尽可能地减少意外，他们和尹辰一样，也决定按照计划行动。
按照她的计划，如果尹辰没有第一时间退出来，那么就说明任务本身并没有问题。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尹辰当时的确也出来了，只不过回到的，却是另外的地方。
自此，双方就断了联系。
期间他们也派出过无人设备进行侦察，然而结果和之前一样，那些经久耐用的东西进去之后就像是被火点着的纸一样不堪一用。
至于8点之后的事，经过上级决定，他们必须先行撤退——哪怕她是副院长，也不得不遵从。
因为这是院长亲自下达的明令；官大一级压死人，她没有办法，哪怕她是这次行动的指挥官。
毕竟一般情况下，院长是不会参与这些任务的，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处理。
似乎是为了保证任务的万无一失，秦霜雪才决定亲自负责此次任务——她平时也不会关心这些事情。可这次行动的人员是尹辰，出于他们之间还没有公开的关系，她才这样做。
但神秘莫测的院长似乎知道得比她更多，这个原本看似普通的任务，竟让正副院长先后都亲自出马。
这不禁令所有人都感到莫名的压力；不需要明说，他们就知道这次事件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而最开始的那串数字——那10位的数字，就是一个很好的信号。
可一切都晚了，他们不是没想到这数字代表的东西，而是没想到它背后的原因。
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呢——她这么想。
如果GSRI无法保证地球的安全，那么哪怕只是一个微小的失误，也会让他们所有的努力都化作泡影，何况是这一次。
她经常会想，GSRI哪来的那么多精力去处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她知道这样下去即使做得再好，也迟早有一天会出事的，但这偏偏就是这个机构应该做的，如果他们不出面，那么想必也没有其他人能够出面。
他们只是在人类的利益链中站在了一个很特殊的位置，因此才需要尽到相应的责任，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那一天，GSRI称之为“崩溃日”。
和以往他们遇到的灾难不同，崩溃日很特殊，并且几乎没人记住。
事实上，没有GSRI之外的人记住，除了像她一样拥有特殊能力的人。只是她的经历也不是人人都有的，总之——记住这一天的人很少。
多余的60亿人，从世界上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地球似乎变得有些空荡荡的，但因为消失是彻底的消失，连同记忆，连同存在，连同所有的关系网；所以没有人对此感到怀疑或不适——并且从目前AI分析出的结果来看……
人类的未来，居然变得更加美好了。
从各方面而言，这看上去都是一件好事，唯一出现问题的，是它的执行模式并不符合人类的道德。
就是说，即使看上去这个过程是温柔的，它也有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那就是那些人真的消失了——不是死了，或到哪里去了，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凭空消失了——甚至，当没有人知道这些事的时候，他们是否消失，其本身也已经无所谓了。
没那么拥挤的世界，对于她而言，反而还有些不习惯了。
崩溃日之后，人类文明的总体进程并没有出现任何延误或停滞——抛开那些消失的人口，这个世界本身仍然维持着它的运行，并且反而会变得更好。
而GSRI内部正在激烈地争执要不要使用极端方案来恢复这一切。
一方面是赞成，另一方面是反对，以及少数的中立派。
因为这个问题牵扯到一个根本性问题——GSRI的存在究竟是为了让人类变得更好，还是让人类在维持他们自身发展的前提下保证其安全。
或者在第一点的基础上重新执行第二点——这是中立派的想法。
因为消失的人中，有不少人是GSRI的员工，或者他们的家人，而执行派正是由这一团体组成，目前，他们的人数占有，并且也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
——而GSRI的准则，则对道德有不同的理解；反对派认为目前的情况是对人类文明的一次洗礼，并且人类文明从此可以更好地规划和管理自己，甚至GSRI对其进行一定程度的引导，这样的话人类文明必然可以更加长久地存在下去。
肉眼可见的，人口减少之后，很多问题都迎刃而解——这是一种优势，反对派认为GSRI不应该因为道德或感情方面的低级因素而执行“执行派”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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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是否执行的最终决定权落在了秦霜雪头上——是院长给她的权力，虽然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她知道，这种重要的决定，甚至关系到全人类命运的决定，从来就不应该落在某一个人的头上。
但院长何他所在的管理层还是决定这样做，具体是怎样商议的她并不知道，只是她还是拿到了这把钥匙，执行或否，都将站在她个人的名义上进行——也许GSRI只是让她背锅也说不定。
她知道GSRI是存在一个重大决策管理委员会的，只是关于这个部门，她却像是当时对GSRI一样一无所知，但这个部门在关键时刻似乎没有发挥出应有的作用——难道这还不算重大决策么？
对此，她需要背负太多的东西，因为无论执行与否，似乎都是正确和错误并存的；执行既是对的，也是错的，而不执行，也同样如此。
赞成和反对的人数，已经越发趋于平衡，这还是GSRI第一次面对如此严重的内部危机，如果她不处理好这件事，那么整个GSRI都将变得岌岌可危——无论如何，她只能争取到一半人的信任，而和另一半人结下梁子。
这个问题，必定没有太好的解法。
而驱使她行动的关键，是她能否找回尹辰这个人。
以及这个回溯装置存在一个严重的问题——它并不会让回去的日期精确到某一天或者某一月，而是某一年。
但GSRI的专家还是非常明确地告诉她——误差最大将有20年左右，而最小可能只有不到一秒。
也就是说，如果执行，也同样是一场赌注，因为这场宏伟的时空旅行并不是针对某一个人或物的，而是整个人类文明。
先不说误差如何，光是让这样的装置得以存在，就是足以载入史册的。
只是现在，这成了一件不怎么让人高兴的事——秦霜雪这样想……
如果不能让时间回到她决定让尹辰参与雨镇事件的前一天，那么这一切也都将毫无意义——因为回溯之后的他们也不会知道未来的事情，也就是说，尹辰的消失对那时的她来说还是未知的，而她，即使再回去一次，也还是会做出相同的决定。
甚至到时候能不能回到那一天也不好说——二十年中的一天，是一个极其微小的概率。
这也是反对派坚定自己立场的另一个原因。
如果无法保证，那么想要得到一个理想结果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是对于执行派而言，重点根本就不是回溯到多久之前。
——只要保证在人口消失之前就行，其它的就都不重要。
然而他们也不确定雨镇的诅咒是否会再一次成功运行，按照理论，历史的轨迹是固定的，无论重复多少次都不会改变……
——否则有可能，现在的他们压根就不会存在，然而真到了实际操作的时候，究竟如何仍旧是一个谜；他们在赌，赌的就是可能出现的微小变数。
——也许重新来过，一切都会是不同的模样，甚至尹辰也可能不会消失。
秦霜雪得知了这个消息。
现在，这段话在她的心中生根发芽，弄得她焦躁难耐。
她的确相信有这样的可能，但若是如此——如果回溯的时间足够靠前，那么她甚至到时候都不可能遇到尹辰……
而那个世界的她或尹辰，对彼此又是否重要？
她对尹辰的所有感情，都是来自于现在的她，而不是到时候的她。
甚至不止尹辰，可能墨缘也会消失——墨缘才十岁，那时候尹辰根本就不存在，甚至自己也才不到十岁。
她当然不希望时间真的回到20年前，然而她的内心出现了一个奇怪的想法——她越是不希望出现，时间回到那一天的概率反而就越大。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更何况，回溯到的时间越早，未来就会越乱——按照执行派的理论的话。
她只好放弃执行的想法，但也没有立即否认，而是开始寻找另外的办法。
所以秦霜雪并不关心这些，为了尽可能地减少变数，她决定通过其它的方式——或者说手段，去寻找尹辰。
因为那天，那个冰冷的雨夜，她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那种感觉，就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幽灵在跟随着她。
那天她将一份处理好的文件发给下级，这份文件是GSRI给某个国家的武器使用许可授权，这类文件对于GSRI或者她自己而言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毕竟GSRI势力面太广，管理起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经常有站点申请武器使用许可也是很正常的事——大部分的核心内容AI都已经处理好了，她需要做的就是最基础的授权工作而已——签字、盖章之类；倒是有副院长的风范。
站点申请的武器大多数都是特制的，因此才需要一道授权手续来疏通站点与国家之间的关系，毕竟为了安全起见，这些武器也不应该拿到市面上流通，或者为图谋不轨的势力所用——虽然GSRI不归属于任何国家管辖，但俗话说入乡随俗，在通常情况下相关地区的条例在适当的情况下还是都会遵守的。
然而一天后，文件被驳回，理由是缺少动态密匙和盖章。
动态密匙采用GSRI制作的特殊设备生成——是一种U盘大小的小玩意，总部和站点各一份，在交流信息后，总部会下发动态密匙至授权文件，同时站点方也会收到指定的动态密匙。
——在站点方收取授权文件的时候，接手的工作人员会要求核实动态密匙，以确认该授权请求为该站点发出。
盖章就好说了，只是普通的形式上的盖章而已。
虽然明面上说是缺失，但她知道，这不过是委婉的说法，言下之意就是她没有将这件事办好。
然而这种低级错误她又怎么可能会犯，成为副院长几年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出现这样的错误，和那些力求完美的人不同，她因为自身能力的原因，天生就能做到非常完美的地步，更别提这种按部就班的事情。
她以为是尹辰的消失对自己打击太大，或者说自己太过劳累——然而这些负面因素对她而言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也不会有记错之类的情况，具体点来说，她都还能回忆起当时授权动态密匙以及盖章时的样子。
盖章什么的都是在过关的时候给相应的国家检查人员看的，GSRI内部需要确认的就只有动态密匙而已；若是没有盖章，而动态密匙校验通过的话也是被允许的，所以她当时就察觉到事情有哪里不对劲。
而AI的记录也显示，秦霜雪是按照章程办事的，并没有出现错误或遗漏。
她让人把授权文件重新取回来，并且给该站点复写了一份新的授权文件重新发送。
撤回的授权文件，动态密匙已经不能正常工作。
——这个类似U盘的玩意使用了核灵相关的技术，既不能伪造也十分结实耐用，并且能保证绝对的唯一性和可靠性——虽然表面和内部结构都完好无损，但它就是不能工作了。
奇怪得很，就和当时尹辰在雨镇中看到的球探是一样的状态。
这让她产生了一种回到雨镇的错觉。
而原本文件的盖章处，章印还在，却已经扭曲而模糊，上面的字迹和图案只能用鬼画符来形容，完全没了GSRI公章应有的气势。
如同一滩浅红色的血，浸在她的签名上。
秦霜雪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一幕，表情很不好。
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本来，在异象丛生的GSRI，这似乎是很正常的事，然而她却是第一次遇到类似的事件——周围的同事有时候也会遇到些问题不大的异常现象，她也是听说过的，并且不以为意；而她也知道自己不受这些一场侵蚀的原因，很简单，就是自己继承了红龙的力量，所以一般的牛鬼蛇神也不会来招惹她。
而这一次，似乎是巧合一般，就出现了这么一种东西；她本来近期就很不爽，现在遇上这个，自然是有些火大。
工作上的事的确也不是她的问题，这一点很快就得到证实，GSRI也派人来确认了这个异常，至于结果么——这样的事如果只是偶然发生，那么几乎不可能有结果——有时候，一些异常不过是如同匆匆过客一般的存在；只会出现那么一次。
而GSRI自然不会费心去记录这些东西——见得多了，这些东西就见怪不怪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