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犀利，刚刚回暖的气氛好像又开始降温。
“你……答应我了？”墨辉瞪大了眼睛，他完全没想到，自己真的得到了泽芊的认可。
泽芊微笑着点点头。
“但……”他立即冷静下来，“不是现在，是说？”
“我会等你到毕业以后，现在我希望能考上辰海大学，如果到时候你也能考上的话……”
“一定会的！”
还没有弄清是什么意思，就因为害怕对方反悔而赶紧答应了。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够真正将她留住一样。
“你也太着急了，听我说完啊……”泽芊绕着自己的头发，怀疑自己就这样答应对方，到底是不是一件正确的事情。
说来，为什么要答应他呢？因为那些机缘巧合，因为他有时候很有趣，还是说他和其他男生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报、抱歉！我太紧张了，情不自禁就……”墨辉看上去有些尴尬。
“没什么，我还是解释一下吧：如果高中毕业后你能考上和我一样的大学，我就答应跟你交往。”
这似乎是一个有些遥不可及的期望，但墨辉已经下定决心去争取，何况已经答应了对方。
逐渐冷静的他点了点头。
“目前暂时考虑的大学有辰海大学、北京大学和清华大学，如果有机会的话，国外的一流大学也会去尝试。”泽芊淡淡地说道。
墨辉有些吃惊，但还是面色平静，没想到她要考那一批普通人眼中望尘莫及的大学，这样看来，以自己的水平……这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拒绝么？他想。
他曾想过未来自己可能会考上的大学，作为自我评估的结果，泽芊所说的学校，全都没有进入他的考虑范围。
这属于人的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考不上那样的学校，也就没必要再去强求，即使是学习，也需要天赋的加持才能比普通人更进一步。
很多时候，万分的努力都比不上那一分的天赋，何况泽芊这种有天赋还足够努力的人。
与她相比，墨辉缺少的就是那一分天赋。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比起明确的拒绝，这仍然算是一个机会，至于能否抓住，就要看他自己了。
“抱歉，我不是在为难你；从很小的时候，我就有这样的想法了，当我小学、初中毕业，踏上高中的那一刻，这种想法也变得越发坚定和明了。感觉就是因为这种想法，大概我才一直没有谈恋爱吧。”
泽芊的话，让两人的距离又变得遥远。
“一定会的。”墨辉小声说道。
“嗯？”
“我一定会考上……和你一样的大学。”
“那就这么说好了，不过，即使没有考上，也不要气馁，因为就算是我，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考上那些学校；到时候最坏的情况，可能就是我们之中有一人没有考上吧，但也不要难过，人生的路还很长，即使没有我，你也不会活不下去不是么？”
气氛变得沉重起来，泽芊的话让墨辉有些伤心，就好像刚刚重逢就必须要离别一样，下一次再见是什么时候，双方都不知道。
最坏的结果，大概就是彼此再也无法见到，就像当时他目送泽芊乘车离去一样。
类似的结果，比如两人都没有考上、甚至直接辍学进入社会工作、天灾、人祸等等……都没有算在范围之内。
可能产生的意外能推测出很多种，志愿的学校也有很多，算来算去，两人真正能考上同一所大学的概率，很低。
“没关系的，我们拉钩吧。”墨辉伸出小拇指。
“拉钩？”看着对方的举动，泽芊有些不解。
“和妹妹许下约定的时候，我就会和她拉钩，以前是她主动邀请我，然后我发现只要这样，她在一些事情上就会特别认真……”
还没说完，泽芊的小拇指就和他勾到了一起。
“然后呢？”她微笑着问。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这并不是这个出于青春期的男女该做的事，但这小小的仪式，依然让两人的心态发生了改变。
约定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但口头上的承诺不够正式，而随着简单的仪式感，就会让约定双方潜意识里产生“这是件重要的事”的感觉。
她的手指和妹妹一样纤细，凉凉的，摸着很舒服。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他总觉得这样许下约定有些奇怪，但那不是因为幼稚，具体的原因他说不出来。不过至少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他相信对方会遵守约定，比起这个，反倒是自己能不能遵守才是问题。
虽然在心中暗暗发誓接下来的两年要好好努力，但那时候……自己真的还记得这件事吗？
约定之后，事情似乎告一段落，但两人感觉对方都还有话要说。
然而，已经有所接触的两人却并没有因此感到轻松，因为彼此还处在无法决定关系的状态。
“我们这样……算是半个情侣么？”墨辉问。
“不算，我们现在既不是同学关系，也不是朋友关系，更不是恋人关系。虽然我心中还是把你当同学看待——但既然许下了约定，我们的关系或许会比同学要亲密一些。”
泽芊的一番话让墨辉摸不着头脑，但他似乎能感觉到对方此刻的想法，或许这也和“女生的细腻的心思”有关吧。
他见过各种各样的人，也知道并不是所有女生都有这样细腻的心思，这得看他们的具体年龄和性格，这就和“男人的心态在不同年龄和处境下都不同”是一样的。只是归根结底，他还是没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如果说那是一种安静的东西，那么他想，或许自己也只有在安静的时候花足够长的时间才能感受到那种东西吧。
就和泽芊的话一样，这东西光靠交流是说不清楚的。
渐渐，话题转移到两人身边的人身上。
“没想到萱姐是你的姐姐。”
“她很漂亮吧？身材又好，事业也很出色。重要的是对我也很好。”
“嗯，很厉害的人，性格也很好，难怪生意这么火爆。”
话是如此，但墨辉对于泽芊最直观的印象，还是她的放荡不羁——这里取褒义。
从看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感觉泽萱是一个无拘无束，看上去十分自由的人。他很羡慕别人拥有这样的生活，梦想着自己有一天也能如此，这样的想法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产生的，但现实的枷锁让他无法放开手脚，若不是墨缘，他的性格会比现在阴沉得多。
反过来想，若没有墨缘，自己的生活会不会比现在更好呢？
纠结的墨辉老是在这样的问题上浪费太多时间。
而这一次和泽芊之间的事情，是不是老天在同情自己呢？
他不知道，因为觉得这是自己争取的结果。
“就连这次转学，也是姐姐帮我搞定的，所以我很感谢她。”
“自由自在的，又能帮助身边的人，让人羡慕啊。”
“话是这么说，但我很清楚，这些都是以后要还给她的。”
“的确如此，我爸妈也经常这么说我，我也恨不得能早点毕业出去工作，免得他们老是看我不爽。”
“你和家人的关系似乎不太好啊？”
“除了和妹妹关系还行，和爸妈的确不怎么样，这事我不知道是我的问题还是他们的问题，但我能明显感觉到，他们不喜欢我。”
“有没有试着跟他们沟通过呢？”
“也许……有吧？但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也许没有，我忘记了。”
“为什么？”
“因为……”
墨辉是主动将话题引到这上面的，她希望对方能看清自己，也能看清自己身边的人，而不是等到万事俱备的时候才闹出什么荒唐的家庭伦理剧，他不想这样伤害自己喜欢的人。
这些话本是应该在表白之前就先说明的，但他没有想到泽芊会答应自己。
如果在许下约定的情况下再去说这些，是否有些欺骗的意味？然而一直隐瞒不说的话，反而会造成更大的伤害吧？
何况，如果以后真的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现在不把这些事情说清楚，将来父母或许会成为阻碍。
这就涉及到一个他一直不敢细想的问题——自己究竟要不要永远离开父母。
那样肯定会遇到很多问题，不管是长期漂泊还是没有亲人的关怀和帮助，甚至一些学业或是工作上的事情可能也会需要他们……
他无法下定决心，目前来说为了远离他们看上去也像是一种逃避。
但至少目前，他是真心为了泽萱考虑，才决定将事情告诉对方的；哪怕这会改变她对自己的看法。
哪怕约定会就此破裂。
下定决心后，他便将自己的家庭情况告诉了泽芊。
这理应是个艰难的决定，但墨辉却感觉就像那句“我喜欢你”一样，没费什么力气就说了出来。
或许这是一种赎罪——在将事情说出来后，他感觉自己轻松了不少。
然而，泽芊并没有对他的家庭做任何直接的回应，而是问：
“你的妹妹，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当然知道在墨辉的心中，自己是个和墨缘很像的人，但在她心中，墨缘也是个和自己很像的人。
用玩笑话说，两个人或许就是失散多年的亲姐妹。
认真地说，泽芊对墨辉的家庭情况并不十分在意，对他的父母也并不是特别反感，不是因为她没有同情心，而是当两人还是同学关系的时候，她不想过多去干涉别人的家庭。
任何的指责或是建议都没有太大的意义，她相信墨辉能独自处理好这些事情，说出来也不是为了让自己感到同情，她将他的话视作一种倾诉，而倾诉的作用，显然是为了让倾诉者本身能够释放自身的压力。
除非是设身处地去想，她才会感觉墨辉的父母的确没有尽到父母的职责。
也仅此而已，过多的干涉反而会让墨辉举棋不定，尤其是现在他和父母的关系已经十分扭曲了
至于将来的事情，她并没有考虑那么远，或许两人将来真的能走到一起，到那时候，她觉得墨辉的父母应该不能再算做是阻碍了。
墨辉的回答是：“和你很像。”
像和被像的关系，他显然不太了解。泽芊也就没有追问，这个问题的出发点，是站在墨辉究竟是喜欢自己还是喜欢他的妹妹这件事上的，如果他只是想施展无处释放的保护欲，那么这场“恋爱”也没有继续的必要。
“那么，你喜欢我的哪一点？”
这样的问题很奇怪，尤其是在答应了对方也许下了约定的前提下。
所谓的等待，因为距离的原因无法将这些时间用作观察，从现在到高中毕业，两年的时间足够看清一个人。倒不是担心墨辉并非表面上那样有趣，而是一种模棱两可的考验——人心易变，如果墨辉真的喜欢泽芊，两年的时间并非无法忍耐，同样地，他也会因为这种感情而去努力完成他们的约定。反之，则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
“男人总是喜新厌旧”，姐姐的话时常在耳边响起，这也是泽萱明明条件优秀却一直单身的原因。她有很多条件优秀的追求者，但她从不喜欢那些浪漫到让人肉麻的告白或是价值千金的礼物，因为她相信真正的感情是经得起时间的考验的。
然而她的追求者却无法忍受漫长时间的折磨——她的要求并不高，连续一年，每天来这里见自己一面。
仅此而已，却无人能办到。
往往在这一过程中，他们就被其她女人吸引了注意力。虽然不会因此失落，但泽萱也因此心情复杂。
在时间的基础上，对方的其它条件——身价、地位、权利之类的，反而成了次要，因为他们普遍习惯了投机主义，却忽略了坚持本身能带来的意义，“不耐烦”是他们身上最为显着的特征。
因此对于墨辉，泽萱给了自己妹妹一个简单的建议：
“让他所谓的‘爱’去经受时间的考验。”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