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这就是命吧,我注定要辜负她们……不过这样也好,我和他都死了,有些秘密就再也没人知道了。”
他大概是看出了我的内疚,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你也别太自责,这二十年来每一天我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度过的,死亡对我来说不过早晚的事——当年我不够勇敢,是师母教会了我。”
他用最后一丝力气将玉幡塞到我手里:“帮我把宁宁带出去,这是我最后的心愿。”
我拼命点头,他的声音却越来越低:“答应我,无论将来宁宁做了什么,你都不要怪她,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周师兄?!”我探了探他的气息,手抑制不住地发抖。
周师兄死了,我没法将他也带出去,只能就近找个合适的地方安置。本来我想去找玉龙首和他提到的那件至关重要的东西,可余昧的状态实在让人担忧,我不得不先背着她离开,等游典到了再从长计议。
“但愿入口还没有关闭。”我心里暗暗祈祷。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别的原因,他们三个人的包里居然也没有物资,如果我们被困住,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然而走了没多久我发现自己还是太乐观了,我们在错综复杂的洞穴里穿梭,别说找到进来时那条路,就是回到刚刚的起始点也成了奢望。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点什么,只能带着她漫无目的地游走,很快手电筒便提示电量不足,随着本就越来越弱的光线彻底熄灭,我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我们大概率是走不出去了。
我抱着余昧背靠岩壁坐下,她无助地躺在我怀里仍旧没有清醒。
也许她还沉浸在那段回忆里,如这二十年的每一个日日夜夜,在那个没有尽头的噩梦里,她独自一人蜷缩在经洞中,她母亲的尸体则在不远处的门口渐渐变得冰冷。
“那时候宁宁一定害怕极了。”
我真想穿越二十年的时光给当年那个小女孩一个拥抱,这样余昧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儿时的恐惧裹挟着迟迟不肯醒来。
我紧紧抱住她,耳边除了彼此的心跳什么也听不见,就连时间仿佛也停了下来。有那么一瞬间我突然觉得,如果我们真的就此长眠在这个没有任何人打扰的地方,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
恍惚之中我又想起了那一年我和她被困在渠水公园山洞里的情形,当时我们彼此依靠着,似乎也说过这样的傻话,浪漫而又愚蠢。
我不知道我和余昧在魔他城的岩洞中待了多久,但那个一直困扰我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自始至终我喜欢的都是余昧,十年前是、十年后更加是,不管她对我是不是真心的。
“你赶紧醒过来吧,我错过了十年,不想再错过下一个十年了。”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我感觉心口传来点点温热,像是被泪水打湿了,也许她听到了我的心声。
也许没有。
谁知道呢。
等我再次醒来,我已经在泊城医院的病房里,和之前几次一样,游典抬起眼皮瞥了我一眼,不咸不淡地吐出一句:“醒了?”
都说习惯成自然,什么擅自行动估计他现在都懒得怪我了,我也顾不得跟他道歉,问道:“余昧呢?”
“没醒梦里念着这两个字,醒了嘴里还是这两个字,你们这些年轻人可真是……啧啧。”他用一种过来人的眼神打趣地看着我,故意顿了顿才说道,“她早醒了,昨天还来看过你,不过今天一大早就被她爸接走了。”
“老于来了?”我提着的心终于放了放,有他在余昧应该不会再遇到什么危险,也希望他俩能借这次相处的机会冰释前嫌。
思绪在我脑海里转了一圈,最后也不知道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我问游典:“那他有没有来看过我?”
他摇了摇头,瞄了我一眼,说:“估计赶时间,走得挺匆忙的。”
我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大概他也看出来了我精神有点不济,站起身就要走:“既然你醒了,我也就放心了。这次我们在魔他城虽然也有意外收获,但始终未能找到玉龙首,还是得去其他地方碰碰运气。不过之前我就已经打听到了一些消息正在追踪,现在更得赶在破龙行动之前将线索确定下来。”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叮嘱我:“你呢就好好休息几天,安心等我这边的通知。”
他一走,臧小蕊就跟约好了一样推开门走了进来。
她在我身边坐下,一如既往单刀直入地说道:“你师兄周弋之前好歹也是我们五〇三的人,考察队的事已经由五〇三和防盗办联手接管,我把所有的阴阳鱼牌都交接给了调查组,你不用管了。至于魔他城里的其他东西,你也同样无需过问。”
我不知道这是提醒、通知还是警告,就是觉得有些可笑,他们现在连敷衍都懒得敷衍我了。
“难道我就不是五〇三的人吗?”我问她。
然而我的挑衅就像一拳打着棉花上,她根本不打算给我任何回应,只是平静得近乎冷漠地看着我,许久她起身朝门外走去:“你好好休息,出了院就回渠城,会有人来找你的。”
至于对方是审查组的人还是别的调查人员她没有说,我失神地想,不管来的是谁,我和五〇三恐怕缘分已尽。
我在医院住了两天感觉没什么大碍就办了出院,我往老围要寄的那张银行卡里又打了笔钱,这才将它按照上面的联系方式寄了出去。
我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打这笔钱,也许是出于对老围的同情,也许我心里始终怀着一份内疚——如果我能早点察觉到凶手的意图,老围说不定能活下来。
至于这个凶手是不是就是小侯,我觉得还是得再调查调查,最起码也要确定一下他是不是慧心道的人,不是我不相信周师兄,我只是不想事情最后都落得这么不明不白。
正好我的车被五〇三捎了回来,我直接把车开回了家。
回到渠城我照例将东西整理了一番,那四爿鱼牌果然不见了。和它一起消失的还有周师兄给我的小盒子,我怀疑里面装着那枚唐仿古玉瑗,不然臧小蕊他们也不会一起拿走。要真是这样,恐怕周师兄在进入魔他城时就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
想到这里,我心里油然生出一股怅然。
我不知道周师兄到底在找什么,既然臧小蕊开了那个口,就算我想继续追查估计也很难插手,好在当年那个案子其实还有很多可以着手的地方,或许我应该换个角度思考。
无论如何,眼下只有调查清楚当年的真相,才能告慰那些逝去的人,希望这一天不会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