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我一下释然了——只要还有人在追寻,总有一天真相会水落石出。
我跟着他往回走,经过师母和丁蕤身边时,他跪下身轻轻将未婚妻的眼睛合上,然后朝两人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这才重新站起身步履坚定地走进阎王庙——想必二十年前也是如此。
我有些愧疚,我真的不应该怀疑他。
周师兄领着我重新回到经洞下,然后朝之前我和她逃出来的暗道走去,等到了水边他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继而深吸一口气朝棺楼中间的井口浮去。
我依葫芦画瓢很快也穿过井底重新浮出水面,就在我好奇我们到底要怎么才能回去时,我眼前突然一亮。愣了好一会儿,我才意识到是周师兄打开了手电,那刚刚……
等等——
我四下一扫,眼前哪有什么棺楼,只有溶洞暗沉沉的岩壁,我们也不是浮在井中而是泡在一口像是泉眼的水潭里,不过看地势这里最低,应该不是泉眼而是泄水用的出水口。
周师兄爬上岸,将我也拉了上去,他说:“你受幻觉影响不知不觉走到了这水潭里,要是我晚来一步可能你就已经被潭水淹死了。”
我心里一阵后怕,忍不住问道:“那余昧……”
“既然是幻觉,她又怎么可能在幻觉里遇到危险?”他笑了笑,“不过我们确实应该尽快找到她,她身上没有帮助她抵御疒气的东西,待久了势必会受到影响,甚至……”
他神色中难掩担忧:“就算四爿阴阳鱼牌都在你身上,但你是疒源本不该被疒气影响,我怀疑宁宁就在附近而且对疒气产生了激烈的反应,你所看到的幻觉不是你的大脑制造的,而是宁宁在幻觉中记忆的辐射。”
听到他这么说,不担心那肯定是假的,我赶紧道:“我们这就去附近找找?”
他点点头,有意宽慰我:“别急,人的意识如果处在幻觉中,他的行为一定异于常人,留下的痕迹绝不会少,我们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她。”
“但愿她没有遇到危险。”
我调亮手电和周师兄一起顺着溶洞往回搜寻,他一边留意路两边的情况,一边问起事情的始末,听我说完却沉默了下来。
看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忍不住问道:“周师兄,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对了,你怎么知道鱼牌在我身上?”
“嘘。”他示意我先不要出声。
见状,我也忍不住屏息凝听起来。
“好像有哭声……是余昧!”我既惊又喜。
周师兄也松了口气,伸手一指方向:“这边!”
我和他三步并作两步飞快朝声音的源头跑去,很快我们身处的这截溶洞就到了头,尽头处是一个只有半人高的坑洞,而余昧正蜷缩着身体一动不动地躺在里面。
她的脸色白得跟纸一样,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虚弱的样子,一时间感觉心跳都漏了几拍。
我赶忙将她抱出来,可无论我怎么呼喊,她恁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糟了,这里的环境很容易让她联想到小时候的经历,她受疒气的影响恐怕比我们预估的还要深,得赶紧想办法唤醒她,不然会有生命危险。唉,是我考虑不周,以为她会知难而退。”
他很是懊悔,打开背包将存放玉幡的小盒子翻了出来:“希望这东西还能奏效……”
他话音未落,突然一声闷哼。
我心头一跳回头一看,锋利的刀刃竟从他胸膛透体而出,他来不及回头去看是谁袭击了他,便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一头栽倒在地。
与此同时,卫既成缓步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我就知道你会来找她。”他矮身抽出短刀,用手探了探周师兄的脉搏,确定他已经身亡才重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都说关心则乱,你我实力相当,要不是你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我还真杀不了你。”
“你!”我怒不可遏却根本不敢动弹,因为卫既成又攥紧了刀一步一步朝我和余昧走来。
我将她紧紧藏在身后,脑子里拼命思考怎么才能让他放下屠刀。
“现在最主要的是找到其他鱼牌,搞不好‘那里’的入口不仅需要鱼牌才能打开,出现的机会也和魔他城入口一样有时间限制。”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只要你肯放过她,这个忙我一定帮到底。”
“如果我不肯呢?”他笑了笑目光清明,完全不像被幻觉左右的样子,这对我来说是个好消息,只要他没有彻底失去理智,就一定还有回旋的余地。
“她死了,我也不愿独活,大不了鱼死网破。”我说道,“越往里走疒气越重,你自己带着鱼牌最后只怕寸步难行。”
我寄希望于他能认清这点,不管什么条件只要他肯谈,余昧就能逃过一劫。可惜他像是早就料到我会这么说,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手臂上的伤口。
我一下就慌了,我居然忘了这茬!
“那你就陪着她一起去死吧。”他故意带着几分歉意冲我一笑,“反正你身上有谒灵符,这东西可比你好用多了,至少它不会跟我谈条件。”
说着他手里的刀飞快一扬,眼见就要落下,下一秒他整个人僵在了那里,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了看,锋利的刀刃完全刺穿了他的身体。随着刀刃抽回,鲜血喷涌而出。
他委顿在地,脸上仍是那副惊愕的神情,很快没了气息。
而周师兄捂着伤口,直接给他脖子也来了一刀,这才坐倒在地。我又惊又喜正要开口,他一阵咳嗽吐出一大口血,伤口鲜血也直往外涌。我心里一慌拿过背包疯狂翻找,想先帮他把血止了。
“别白忙活了,我早没救了。”他笑着摇摇头,“刚刚要不是真的濒死,是骗不过他的。”
我才不管这些,扯出绷带帮他缠住伤口,然而就像他说的这根本无济于事,很快我的双手也被鲜血染红了,它却没有任何止住的迹象。
我心里难过极了,他和卫既成实力相当,那一刀本可以躲过去的,但他猜到卫既成已经不打算留我活口,如果他躲开,我必死无疑。
我这条命,是他用自己的性命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