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这是因为愤怒,还是他早已精疲力尽也只是在强撑。
就算是前者,一个人的精力终究有限,更何况按照淬玉劲霸道的特性,它的消耗肯定也是极大的,就算他威慑住了它们这一次,下一次它们卷土重来他还能再做到吗?
我不是行家,当然回答不了,但他自己心里肯定有谱,这或许就是他催促我们前进的其中一个原因。
我看了一眼仿佛没有尽头的溶洞,心里油然生出一股无力感,那隐藏在黑暗中的未知才是最可怕的,它尚未亮出它的獠牙,我们却早已狼狈不堪。
我们继续顺着河流往下游赶,两边的过道渐渐往里收窄直至彻底消失。
“前面没路了,现在怎么办?”郁典回过头,眼巴巴地看着我们仨,“是继续往里走,还是打道回府?三位领队,给个指示吧。”
“当然是继续,只是咱们不能碰水,得想个万全的办法。”江洗秋一阵思索,朝我抬了抬下巴,“你把登山绳带上,去前面探探路,要是里面有落脚的地方,就吹哨子通知我们过去。”
说着,他从包掏出绳子、口哨还有固定绳索的工具塞给我。
照峰看了看我,没忍住开口:“要不还是我去吧,头上弄点石松粉别被水冲走就行。先不说他这体力能不能支撑他走到下游,万一张吾思他们真抄近路提前埋伏在底下,你让他去不是上赶着送人头吗?”
我可真是谢谢他的关心,这还没出发就先帮我立了个flag。
“就算你能确保这一路没有意外发生、你身上的石松粉不会全部被弄掉,你又怎么知道‘死风’不会入水从底下攻击人?”江洗秋不耐烦地一抬手,拒绝了他的提议,“让他去是最稳妥的。”
“放心吧,我会小心应对的。”我赶忙打圆场。
“实力摆在那,小心也没用啊……”照峰嘀咕道。
我假装没听见,等傩六将登山绳的这头固定在岩壁上,我背着绳索、蹚着河水出发了。
每隔一段距离我就停下来将绳索固定在差不多高的位置,就这么走走停停行进了可能有个八百来米,岩壁之下突然出现了一道阶梯,阶梯之上还有个小平台,而在平台尽头赫然是条岩缝。
里面黑黢黢一片,看着就很深,关键是在入口处的岩壁上我隐约瞄到一个红色的图案,似乎正是属于郏罗人的双圆图腾,这意味着什么简直不言而喻。
幸好江洗秋没有选择放弃,不然我们败在这最后五百米也太亏了。
我赶紧加快速度顺着台阶爬上平台,这次我终于看清楚了,岩缝外面的那个图案确实就是双圆图腾,只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它居然不是画上去的,而是由无数玉片镶嵌而成——没错,所谓的郏罗人居然也会弥霞玉钩法,而且技艺相当之精湛。
这再次推翻了我之前的猜测:“难道郏罗人真和陇明人有关,而陇明人确实是镇龙幡、龙脊凤心盘还有那什么归龙图的缔造者?”
我凑过去往岩缝深处看了看,虽然对面只有一片黑暗,我却不由自主地被它吸引着,仿佛那藏匿其中的东西有着摄人心魄的魔力。
“过来。”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呼唤。
“快过来。”它在我心里鼓动着。
我抬脚就想往里走,好在最后我克制住了这股冲动,重新回到石阶边,将绳索固定在这头。
我拿出哨子吹了几下,很快就收到了江洗秋他们的回应,顿时放下心来,安心在这边等他们。
闲来无聊,我在平台上转了两圈,想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什么线索,走着走着又不自觉地踱到了那条岩缝外面。
“要是里面真有人,对方早出来伏击我了,反正他们过来还要点时间,不如先进去看看。”我给自己找了个借口,然后用石头在脚下做了个标记,告诉江洗秋他们我进到了岩缝里。
我拿着手电小心翼翼地往里走,也就走了五分钟左右,它就到了头,岩缝的这边似乎还是一个溶洞,反正手电光一打过去就散开了,空间肯定不小。
然而真等我钻出去一看,还是吓了一大跳,里面已经不能称之为洞了,更像一个独立的空间,不管是往对面照还是往上照,都照不到头。
可惜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起了刹梭海底下的那个空间,不由朝空间的正中央走去。
渐渐地,一抹红影出现在我视线尽头,我下意识加快脚步,终于看清了它的真面目。
那是一座近五十米高的玉骨神木,圆形玉柱傲然耸立,巨大的、数不尽数的方形玉砖围绕它盘旋垒叠,最后组合成一座庞然巨塔。
最为诡异的是它居然全部由一种红色的玉打磨、镶嵌而成,它是如此的剔透,手电光打过去里面竟像是有鲜血在涌动。
这样的玉骨神木我在古姚国和古“囯”国的那些巨型玉钩图中看到过,但实物还是第一次见,不过前者的原型应该是太阳城里的红色玉骨神木,也不知道这里的这座和太阳城城是不是也有关系。
如果有,那不是意味着,修建太阳城的人极有可能就是和郏罗人关联同样紧密的陇明人?
话说回来,当时见到那些玉钩图上的红色玉骨神木,那种难以言明的不适感让我记忆尤深,然而此时此刻当它真正矗立在我面前,我却感觉到一股久违的亲切,仿佛我与它血脉相通,让我情不自禁将手覆了上去。
“上来。”那个声音又开始呼唤我。
我决定听从自己的心意,缓步朝玉骨神木顶走去,好似我本来就曾无数次这么做过。
上面和我之前见过的玉骨神木没有什么不同,只在中间布置着一座和玉骨神木材质相同的圆形祭台,犹如中间的凤栖柱高出来一截。
我径直走了过去,对准祭台将手电光这么一打,我的心跳就忍不住快了两拍,上面密密麻麻全是陇明文,不过这里的陇明文和方驭光使用的不一样,倒是和之前在夹螺沟发现的那条留给“星垣”的信息一模一样。
“或许这是郏罗文?”我忍不住推测,“既然郏罗人和陇明人有关,那他们的文字大概率也是脱胎于陇明文,相近但又不完全相同倒也正常。”
我将重点放在这片文字记录的内容上,越往下读我越觉得迷茫,读到最后我心里只剩下两个字,那就是“荒唐”。
“我们的祖先生活在陇明山,他们被后来的人称为陇明人。因为某些原因,我们这一支迁徙到了郏罗峡,他们又称呼我们为郏罗人。陇明人也好,郏罗人也罢,反正都只是一个名字,没所谓,我只想告诉你,我们的理想是什么——追寻生命的极限。
那么,如何才能追寻生命的极限?这就要说到世界的本源是什么,在我们看来便是疒与刹梭,万事万物皆由疒与刹梭构成,它们就像磁石的两极互相吸引,明明属性相反却能达成一种微妙的平衡,可惜的是这样的平衡虽然稳固却会无可避免地产生损耗,等两者耗尽生命也就走到了尽头。
于是我们的祖先突发奇想,如果将疒或者刹梭其中之一分离出去会不会就能实现永恒?他们想尽各种办法、尝试了无数次,最后终于成功了,我们成了少有的单刹梭体,而我们之所以选择刹梭,正是因为这种元素遍布宇宙,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没有疒的制衡,它们可以源源不断地被我们捕获、汲取,任何损耗都变得微不足道,我们的身体不仅可以永葆动力还拥有极强的恢复能力,所谓的神也不过如此吧?得意忘形的我们忽略了一个问题,最优解之所以能成为最优解正是选择的结果,哪怕它本身是一种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