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谒灵符内的疒气只有符主能调取,他若不是符主,身上的疒气焉能源源不断地外溢?这绝非一般人沾染上疒气后疒气自行消散的表现,即便只是刚入门的勘灵人也不可能判断错。”小女孩的姐姐极为笃定地说道,“我潘聿侠敢以性命保证,他就是符主。”
我下意识捂了捂伤口,心里着实有些郁闷,我估摸着她之前也不是那么肯定,只是拜她刚刚那一刀所赐,我身上的疒气随着气血外涌,直接坐实了她的猜测。
但这一切和谒灵符又有什么关系?
我现在终于相信游典的话了,在大多数勘灵人的认知里,活人是不可能成为疒源的,这一选项一开始就不在他们的分析范围内。
“你们有没有想过,也许我是疒源?”见她们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我终于找到机会开口。
“天方夜谭。”
“怎么可能!”
潘家姐妹的反应和我预料的如出一辙,尤其是潘聿迟嘴巴都要噘到耳朵根了,她没有理会我的“狡辩”,上前一步毫不客气地朝江碎玉发话:“这是廊城不是曲城,只要王家人没吱声,就是我们潘家人说了算,反正轮不到你们江家人多管闲事!”
“那如果我们王家人吱了声呢?”巷子口脚步声响起,王容心笑盈盈地开口。
她这一搭话,潘聿迟张了张嘴完全忘了反应,潘聿侠脸色一沉:“这是勘灵人和谒灵人的事,你们王家真的要插手吗?”
“我也不想搅进来,但他是我要保的人。”王容心转头看着我,昏暗的路灯倒映在她眸子里闪动着莫名的光辉,“弟妹你知道的,我们王家人各个都是死心眼,认定了什么事、什么人那是‘虽千万人吾往矣’,绝对不会轻易放弃的。”
“呸,谁是你弟妹!我姐才不会喜欢你那个混球弟弟……”
“迟迟。”潘聿侠示意潘聿迟退到一边,再次握紧了手里的刀,“若王家姐姐执意要管,那我只能冒犯了。”
王容心笑容一敛,眼见两人要大打出手,我这个当事人倒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了,就在这时一声叹息毫无预兆地传来:“王家和潘家同为廊城翘楚,何必为此伤了和气,两位要是信得过我,这事就交由我来处理吧。”
我不自觉往巷子口看了一眼,来人五六十岁的年纪,一身打扮十分朴素,却别有一股出尘的气质,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王容心身形一缓,一双眸子转了转,眼中笑意盎然:“常道主发话,我当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又看向潘聿侠,后者迟疑了片刻,将刀一收对潘聿迟说道:“走吧,迟迟。”
“可是……”潘聿迟看了看她,又偷偷瞄了瞄对方,最后狠狠瞪了我一眼,不情不愿地跟着她离开了。
我松了口气,这姐妹俩的性格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执拗,亏得今天有人解围不然还真不好收场,就是不知道这位说的“处理”是怎么个处理法……
我正忐忑,“常道主”笑了笑居然也告了辞:“你们年轻人的事我就不掺和了,先行一步。”
说完他飘然而去,徒留我们三个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王容心率先开口:“常容前辈真是一如既往的洒脱,不愧为和妙手道主并称四派之首的乾坤道主……”
我之前倒是听游典提起过这个名字,像他这种资深得不能再资深的勘灵人,难怪潘家姐妹会听从他的意见,而他或许已经察觉到我只是疒源这才没有多问。
“事情解决了,江大小姐也请吧。”王容心脸上笑容不改,一副主人家的架势对江碎玉下起了“逐客令”。
我看了看她,朝后者示意:“走吧,咱们久别重逢,的确需要换个地方好好聊聊。”
江碎玉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该找个地方叙旧的是我们。”王容心迤迤然将去路一拦,然后朝她抛了个媚眼,“以江大小姐的善解人意,肯定会成全我们这份雅兴的,对吧?”
“别理她。”我正想拉着江碎玉往巷子外走,她却一下挣脱了我的手,然后看着我默不作声地抿了抿唇。
“抱歉。”她低下头说道,如呢喃自语,继而快步离去。
我没有追上去,除了王容心的阻拦,还有我自己的判断——虽然我不清楚潘聿侠为什么会说那句话,但这个人绝对不是从慧,更不可能是余昧,至于她是不是真正的江碎玉就不得而知了,毕竟我从来没有和她本人打过交道。
四周恢复了安静,我回过头将目光投向王容心:“你想聊什么。”
“你还活着,我很开心。”她轻轻笑了笑,眼中却像是有泪光闪动,给我一种脉脉含情的错觉。
王崇明将谒灵符交给我,和他们一同离开时的眼神又浮现在我眼前,我点点头:“我还活着,我也很荣幸。”
她仍旧是笑,鼻翼微微翕动着:“你这是在记我的仇?”
“难道不应该吗?”我反问她。
沉默在寂静中延续,见她丝毫没有让开的打算我索性往回走,她再一次叫住了我:“你就不想知道她们为什么一定要除掉你?”
我心里那根弦蓦地被拨动了一下,面上不动声色地回答:“因为谒灵符。”
“当然是因为谒灵符,但我指的是它的来历、勘灵人与谒灵人之间的恩怨,以及……”她胜券在握地笑道,“以及它最后为什么会到你手里。”
她果然知道不少内情,甚至一开始就认出了它,只是听她言外之意王崇明似乎和它渊源颇深,而他将它交给我也不仅仅是想鼓励我或者希望我用它防身那么简单。
我决定耐心地听她说完:“愿闻其详。”
“只要和它有关那都是秘辛中的秘辛,你确定我们要在这里谈?”她缓步踱到我身边,面对面注视着我,“不如去我家坐坐,之前请的那位渠城师傅手艺真不错,我吃了这么久都还没腻,再说你的伤口也需要处理一下……”
我确实很好奇,也知道这是一个难得的打探机会,可惜我没有几次三番赴鸿门宴的喜好。
“谢谢你的好意,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下次一定。”撂下这句话,我扭头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