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季牧在学的是两本厚书,一本是《九州商史》,这里不会告诉你经商的办法,但能看到九州世界的商路、商帮和历代货物的变化。另一本叫《官营本法》通篇都是灌输着“官营”的概念,有些生意做不得。比如盐铁,这些东西连州府都没有贩运职权,而是由大宇帝国亲理,任何其他的渠道都是“私盐”“私铁”,一旦被查获,轻则牢底坐穿、重则人头落地。
虽然很宏观,但吃透《九州商史》《官营本法》这两本书足以让人一窥九州世界的商业面貌。
帝国九州,这是行政的概念,地理上的特殊性使得九州形成了“四大世界”的概念,就和各州的名字一样,这“四大世界”在帝国也是通用的名称。
分别是“天元世界”“沧澜世界”“雪原世界”和“西部世界”。
天元世界纳四州,为九州最富的地方,沧澜世界占三州,临水,亦是富裕之地。好了,天下九州已去其七,剩下两州便是云州和雪州。说起“雪原世界”,基本就是雪州的代名词,但要说起“西部世界”,人们都不会首先想到云州,而是把它当成一个独立的地域。
《九州商史》上,一个个冷冰冰的文字,却让季牧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波澜壮阔,确切地说,是天下商帮的开拓、创造,对新事物的冒险、商机的洞见触动了他。
商本逐利,但那一把把金钞、一块块龟背的背后,藏着不为人知的大魄力、大无畏。“天下互通”也许不是他们的理想,但他们所做的未尝不是一个繁盛世界的理想。
沧州的鱼是如何运到殷州,雍州的茶叶是如何在澜州打开局面,要有多大的魄力才能注资帝国大兴漕运,又是怎样的博弈让商帮之间握手言和。宇国千年,一部经史、一部文史、一部工业的变革史,同样也是一部商业的崛起和变迁史。
季牧看得不能自拔,只觉得这书中的人都好厉害,天不怕地不怕,透着让人崇拜的奋进和意气。
晚上熄灯之后,季牧便跑到舍外有罩灯的地方一直看到三更四更,不到十天季牧便看完了书阁里所有与商学有关的书。
这与季牧看书快有关,不过更重要的原因是——
商学的书,实在是太少了。
其他学院,都是十几排书架,艺学书也少,但架不住人家厚啊!一本能看半个月。商学的书,倒了都没个“书兄”扶的,直挺挺就拍在那。
更让他抓狂的是,每天的课堂上,讲师所授的居然就是自己看过的书,一本能讲好几天,既没有心得、也不讲体悟,硬邦邦就拿来做了教材,这让季牧很是失望。不过他每天坚持上课,全当是巩固了。
这样又过了五天,眼见离大考只有不到十天的时间了,颇为焦急的季牧想起来一个人。
“书阁那么多书你都看完了?”路奇惊问道。
“看完了,总共就四十多本。”
“不可能啊,你说的是太学的书阁?”
“难不成还是牧场的书阁啊。”
“你小子。”路奇被他一呛,随后猛地一拍手,“我知道了,书都在学生手里,都从书阁借出去了。一个人借两本,剩下的确实不多了。”
“师兄,你帮帮我呗。”
路奇轻轻一叹,“我虽和你更熟一点,但是不能为了你开小灶呀,大家都要看书,大考间隔那么近,你总不能让我去抢吧?”
“能抢得到吗?”
路奇直接让他给弄笑了,“你小子招多,跟我玩心术呢?”
“哪敢哪敢!”
路奇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出去,季牧正要开口,忽听路奇念念有词:“书不流走就是石、互通有无才是真嘛,好点子好点子。”
第二天黄昏,季牧再到书阁的时候,差点喊出声来,书架一下子丰富了太多,季牧直接不回宿舍了。
每月初一,太学大考,这个日子很快就到了。
有关大考,季牧这个都没考过的人,心里完全没有数,但想来所考不会超过课堂的范畴,让季牧又多少有点底。
季牧舒展试卷一看,立时喜上眉梢,虽然一题还未答,但纵目一览皆是熟识。提笔如飞,季牧看到的是试卷,但脑中都是这些天看过的书,果不其然无一旁落。他简直太兴奋了,只花去了一半的时间,季牧便全部答完,剩下的时间他又仔仔细细校对了一遍,确信无疑便交了卷。
太学的审阅效率极高,当天黄昏便张榜成绩,但实际上这张榜只是提振效用,号召大家继续努力,因为张榜的都是甲等。
而那些被劝退的人,是不会出现在榜单上的,这张榜的作用实际上是告诉大家谁必定会留下。
季牧冲破人群,抬眼看向最高处,那是属于甲一的一栏。不像其他人,季牧知道自己的名字只有出现在那里他才能留下。
季牧的脸庞从期待、紧张,变成了黯淡……
“甲一”一栏确实有一个名字,但他叫“吴亮”。
季牧的世界从波光潋滟一下子就阴霾遍布,那张试卷他可以一字不差的复写下来,却不知自己到底错在了哪里。
他开始往下看,看看自己到底掉到了哪一档,到底错了多少题。于是乎,这事情就诡异了,因为整张榜上都没有季牧的名字!
季牧攥着拳头,他不相信自己连个甲五都考不到!
一道雷声,突然就下起雨来,人们四散奔走,只留下季牧一个人对着那张榜,他又细细看了一遍,但那上面不仅没有季牧,也没有“季”或“牧”。
季牧无比的失落,失落到想大哭一场,并不是他对太学有多少眷恋,而是这一月时间让他觉得“看对了书、做对了事”。有时他会心生向往,在不同的年代去做一场酣畅淋漓的开拓之举,甚至他曾把自己代入某一个年代,去感受一些这个年代少有的风霜雨雪。
滂沱的雨,把季牧从头浇到底。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留在太学了,院长的话无有余地,甲一就是甲一。
按照惯例,明天一早就会有人来敲宿舍的门,告知离去之人,为此太学学生还把这件事叫“鬼起早”。
季牧一夜未归,说实话有些羞于回到“风云殿”,自己可能配不上那“风云”二字。这次大考,吴亮甲一,剩下人都是甲二,而且从顺序看得出来,他们都是甲二里最接近甲一的那批人,毋庸置疑都是太学最顶尖的学子。
天还没亮,季牧蹑手蹑脚回到宿舍,他不想等那“鬼起早”来敲门,东西不多很快便能收拾好。
熟睡的声音听上去那般香甜,季牧先把书桌收拾好,随即在床榻上拢了拢衣服。
可就在这时,那些人仿佛是在同一时间都醒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