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宗缦跟在大部队后面,老老实实的打了饭,又跟在安格斯身后排队走向饭桌边,刚想坐下,就被安格斯扯住了手臂,止住了身体向下的趋势。
“?”陈宗缦用眼神询问道。
不料人家安格斯根本没看她,眼神交流失败。
她只好用余光扫了一圈周围的人,发现大家都捧着碗站在桌子前,没有一个人下坐。陈宗缦这才后知后觉的站好,并感激的看了安格斯一眼。
好嘛,感激的时候倒是看她了,不过眼神中有明显的嘲笑。
真是个烂人。
陈宗缦又开始无比想念亚伯了。
站了十几秒,所有人都打完饭站好后,一个看上去年纪有点大的护士走到中间,应该是护士长,敲了敲手中的铃,发出清脆的“叮——叮”声后,所有人才陆陆续续的坐下来。
陈宗缦也坐了下来。
手中是塑料碗和木头勺,米饭上面堆着简单的菜,还有半个水煮蛋和一块不知道是什么畜生的肉。
不过陈宗缦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几天没吃饭,她现在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不管是什么食物,现在在她的眼里,都是山珍海味。
她端起碗狼吞虎咽的扒着饭菜,有些甚至连嚼都懒得嚼,就囫囵着吞了下去。
“啊~~~~~~~”陈宗缦把已经空了的碗放在桌子上,发出了一声欲求不满的感叹。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加呢?
她不敢直接问护士,只好转头看向身边的安格斯,却发现他正拿着筷子目瞪口呆的看着她,碗里的饭还根本动都没动过。
“你……你几天没吃饭了?”安格斯的表情看上去很惊讶。
“三四天吧,我也不记得了。”陈宗缦偷偷的四处张望着,发现大部分人都还在埋头吃着,并没有要添饭的意思。“你是亚伯?”她问道。
亚伯点点头,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饭:“当然,我不是亚伯是谁?”他指指远处的一个大木桶,“你可以去那边排队添饭的。”
陈宗缦盯着那个大木桶,两眼放光。
她“呼啦”一声站起来,端着自己的碗就朝那个木桶走过去。
陈宗缦坐的地方距离打饭的木桶有一点距离,需要穿过好几个长桌。其他桌子上的人都还没吃完,在机械的一下一下的扒饭,陈宗缦的走过,成功的吸引了好几个桌的目光。
阴森森的没什么表情的目光落在陈宗缦的身上,让她感觉像是浑身上下有无数只毒蛇爬过一样,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不由得两腿有点发软。
这些,可是真正的精神病啊……
陈宗缦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想要赶快走到饭桶旁,可是天不遂人愿,陈宗缦走的太急,突然脚下一滑——
没有想象之中的冰冷的地面和硬邦邦的感觉,似乎是一尊*。
陈宗缦慢慢挣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毫无表情的双眼——陈宗缦趴在了旁边一个病友的背上,那人正转过身来看她。
“对不起对不起!”陈宗缦忙从那人身上爬起来,从地上捡起自己的碗握在手里,不住的鞠躬道歉。
护士本来也在注视着这边,看见陈宗缦摔倒了,也赶忙走过来。
被陈宗缦撞到的女人依旧面无表情,什么动作都没有。她冰冷的眼神扫过陈宗缦的脸,然后继续向下,最后定在了某个地方,眼神似乎有什么震动。
陈宗缦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自己的小臂刚刚摔倒的时候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勾了一道口子,口子不太大,但是也有血珠在不停的往外冒着。
她再次看先面前的女人,却发现她的表情已经变得极为扭曲,眼神中也多了几分狠辣。陈宗缦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后面的人一把抓住了手臂拽到后面,手臂上传来一阵剧痛,脚下也有些不稳。
然后就看到对面的女人突然起身,张牙舞爪的朝她的方向扑了过来。
双手化爪,酷似梅超风。
当陈宗缦稳住身形后才发现,刚刚把她拉到后面的是张小红。此刻,张小红正抵御着女病人的攻击,其他几个护士也飞快的赶过来,从女病人的身后把她的手脚拉住。
女病人仿佛是不要命了一般,朝着陈宗缦的方向又爪又踢,陈宗缦被张小红护在身后,一点一点的向后退。
陈综漫环顾了一圈四周,发现所有的病人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安静的吃着饭,有的被声音吸引着看向这边,有的则压根像是没听到一样,低着头吃饭。
这就是精神病院。
陈宗缦看看自己还在流血的小臂,忍着痛放下宽大的袖管,把手臂遮起来——万一再有病人被刺激了,她可应付不过来。
抓准了一个机会,张小红从口袋里掏出针管,精准的扎在了女病人的手臂上,然后毫不犹豫的把针管里的镇定剂推了进去。
女病人渐渐安静了下来,晕了过去。
护士长一边招呼着其他病人继续吃饭,一边用对讲机叫来了几个男护工,把刚刚发狂的女病人用推车推了出去。
有条不紊的做完这一切,护士长才发现被张小红挡在身后,脸色煞白的陈宗缦。她皱着眉头走过去,目光在她的手臂上停留了片刻:“小红,带她去医务室。”
小红点点头,回头看看陈宗缦:“跟我走吧。”
陈宗缦跟在小红身后,走之前还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亚伯,却发现他好像正在发呆,并没有看向她这边。
她悄悄的隐藏起心中那点微微的酸涩感,跟在张小红身后乖乖的出了食堂。
“你刚刚啊,真是太险了!”出了食堂的大门,张小红忍不住说道,“幸亏我当时看你摔倒了以后就走了过去,要不你真的是要毁容了。”
陈宗缦想起刚刚女人因为患病而骨瘦如柴的双手,不禁一阵后怕,“嗯……小红姐,刚刚真是多亏你了。”她脸微微泛红。
“是我多亏你才是!”张小红回头看着她,“幸亏你没有一起发病,如果刚才你没控制住自己,两个躁狂症,我可招架不住。”
陈宗缦一时语塞。
她忘了自己也是个躁狂症患者了。她沉默不语。
“刚才那个病人,你也看到了,瘦成那个样子,病已经很严重了。”她讲道,“前一阵子好转了一点,家里人把她接走了,结果儿媳妇在家杀了只鸡,不小心被她看到,又发病了。”
她摇了摇头:“把儿媳妇砍成了重伤,醒来以后,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就被家里人又送了回来。”
这不是和自己一样吗?
陈宗缦皱了皱眉头,难道自己也像她一样,杀了自己的父亲,但是是因为在病中,所以忘记了?
她低着头走着,脑海中思绪万千。
“她家人给医院里的领导塞了点钱,说不用治了。”张小红说道。
“不用治了是什么意思?”陈宗缦问道,。
“就是完全放弃了呗。”张小红耸耸肩,“说实话,她的身体状况也撑不了多久了,左右治来治去也治不好,所以就干脆不治了。”
陈宗缦听了,没有任何情绪。
人情冷暖,她虽然活得时间不长,但却在这方面有着深刻的体会。家人又怎么样,不是住在一起的就是一家人,她想起自己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快活的家人,嫌恶的“嗤”了一声。
转眼间,包扎室已经近在眼前,张小红说道:“你进去吧,医生在里面,会给你的伤口消毒上药。”
陈宗缦乖乖的敲了敲门,里面传来“请进”的声音后,才推门进去。
进门之前,她还瞥了一眼门边挂着的值班医生的名牌——江桁。
哼。
= =
包扎室内,江桁正看一本厚厚的英文原书,看到陈宗缦走进来,他轻轻合上书,摘下眼镜。
“1204,你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啊。”一见面他就口吐恶言。
陈宗缦一把拉开椅子坐下,白了他一眼:“是啊,我做梦都想你还住我对面病房,这样我就可以天天看到你了。”
“吃饱了?看来你的智商都在食物里了,吃饱了脸嘴也利了不少。”他不由分说的把陈宗缦的转椅拉到他面前,轻轻的卷起她的袖子。
“哟,你这是抢了谁家的骨头了?被挠成这样。”江桁嘴里的话虽然不中听,但是手上的动作却很轻柔仔细。
他把陈宗缦的袖子一层一层的卷起,捏着她的手腕把手臂抬起来,左转转,右翻翻。
陈宗缦看着眼前专注的江桁,心里愤懑不平。
这人渣,睫毛怎么这么长!
看了一会儿,江桁起身,从一旁的柜子中拿出消毒的药水,棉棒,还有纱布。“狂犬疫苗来一针吗?”江桁晃了晃手中的针筒。
陈宗缦认真的想了想:“这个疫苗是打在哪里?”
江桁面无表情:“屁股上。”
“哦,那算了。”
“对了!”陈宗缦突然想起一件事,她的表情变得有点严肃,“你是不是给我开精神证明的那个江医生?”
江桁正在给陈宗缦的伤口上药,听到她的问题,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回答道:“是。”
陈宗缦忍不住提高了声线:“那我到底有没有精神病?”她只想知道,自己的父亲究竟是不是自己杀死的。
江桁定定的看着她,嘴角微微翘起:“那么,你希望自己有,还是没有?”他把棉签丢进垃圾桶,靠在椅子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