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陈宗缦抬头疑惑的看着门口的白大褂,“你来干什么?”
江桁走进房间,四下看了看,然后盯着陈宗缦有些散乱的头发无声的笑了笑:“作为这个片区的负责医生,我当然也要加入这个节目。”
看着陈宗缦有些抽搐的面部肌肉,江桁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他自己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然后抬头问道:“怎么样,今年唱什么歌?”
一边的护士长摇了摇头:“我们今年不唱歌。”
“哦?”江桁挑挑眉毛,眼神看向陈宗缦,“难道是打太极吗?”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这个屋子里的监视器,“没想到值夜班也能有意外收获。”
“......”陈宗缦深思一口气,扬起笑脸,“今年我们跳舞,千手观音。”她上下打量了江桁一圈,“江医生这么高的素质和人气,当然要站在排头才更好吧。”
护士长赞同的点头:“啧啧,今年如果舞蹈里如果有江医生的话,二院那群护士就算是跳脱衣舞也赶不上了。”护士长边说边比划,笑的很夸张,把一屋子人都逗笑了,除了某只白大褂。
然后她心满意足的看到江桁眼中的笑意似乎僵了一下。
她笑的更开心了。
= =
晚上陈宗缦在房间里自己盯着电视看千手观音的录像,正看得两眼发胀的时候,亚伯从门口走了进来。
“这是护士让我给你的。”他把一本笔记本扔在陈宗缦的床上。
陈宗缦立刻神经绷紧,猛虎扑食一样扑上去飞快的打开那个本子翻了翻——还好是空白的,是个新本子。
亚伯做完了快递员,转身就想出门。
“等等。”陈宗缦从背后叫住了他。
亚伯的身形停在了原地,但没有转身。
陈宗缦皱了皱眉头:“你还不打算跟我解释解释,你那天为什么会躲在仓库里吗,安格斯?”
安格斯回头,斜着眼看着陈宗缦:“聪明的女孩儿是不会问这个问题的。”
陈宗缦咬了咬下嘴唇,直勾勾的盯着他:“你究竟在仓库里做什么?一定不是护士叫你去的,否则你也不会躲起来!”
“那个男人究竟是不是你杀的?”陈宗缦话一出口,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多傻的问题。
果然,安格斯听了后冷冷的笑了一声:“就算是我杀的,你以为你这样问,我就会跟你一样傻得承认了吗?”
他走到陈宗缦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如果你只是问这个问题的话,我准确的告诉你,不是。至于相不相信,只看你。”
房间里有几分钟的沉默。
安格斯和陈宗缦都站在原地,陈宗缦不说话,安格斯也不说,只是用高深莫测的眼神看着她。
半响,她抬起头,开口道:“我相信你。”她的声音很冷静,丝毫听不出刚刚内心中做过多少的挣扎斗争。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安格斯比她早来几年,他身上的事情她一无所知,就如同安格斯刚刚对她说的那样,问得太多对她没有任何好处。她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抓紧康复然后出院,找出父亲真正的死因,而不是纠结于这些事情。
她想,或许她也应该像张小红相信自己那样,学着跟随自己的心,去相信自己所感受到的,眼前这个人的真实本性。
安格斯有些诧异的扬眉。
“嗯......”陈宗缦的语气有些局促,“我能问问那天那个护士......是你女朋友?”
“炮、友而已。”安格斯回答道。
陈宗缦有点傻眼:“哦,是吗。”她挠了挠头,“你还真是什么都不耽误啊。”提到那天发生的事情,陈宗缦就想起来自己那天之所以发现仓库里有人,是因为她当时没注意,一屁股坐在了安格斯的背上......
她有点尴尬的指了指安格斯的后背:“那天我坐在你背上,不要紧吧?”
“就你那点儿重量......”安格斯耸耸肩:“我还要感谢你那天没有从仓库里把我揪出来,顺便说一句,戏演的不错。”
陈宗缦有点懊恼:“怎么你们都看出来我是装的了?我觉得自己演的很好啊!”原本江桁说,她还能说服自己是因为江桁是精神病医生的缘故,现在竟然连一个人格分裂的病人都能看出来她装病,陈宗缦觉得有点挫败。
“其实你装的不错。”安格斯说,“但是你在起身的时候朝护士扑过去的时候,一只手下意识的整理了一下屁股下面的破布条,把我露在外面的头发遮住。”
安格斯的眼中带了几分笑意:“辛苦你了。”他说道。
陈宗缦恍然大悟。
同时心情又有点儿复杂。
原来自己在那个时候,竟然下意识的想要护着他了吗?其实自己原本从心底,就是相信他的吧。
安格斯勾了勾嘴角,余光撇到拿着药等在门口的张小红:“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你也休息了。”说完,他就转身跨出门。
陈宗缦看着他的背影,惆怅的叹了口气。
= =
接下来三个多星期的时间,陈宗缦过得都很充实。
除了给她们病区四十多个病人护士医生排练千手观音,平时下午她们这些神智比较正常的病人也会跟着一些精神病院专门为她们请来的老师上课。
比如说现在,陈宗缦就和十几位病友坐在一起,学画蜡笔画,画的有气无力闷闷不乐。
陈宗缦的画画水平一般,本以为放在一群精神病人中怎么说也得是中上水平,结果一节课下来老师看了她的画频频摇头,说她实在是没天分。
她不服气的翻看了其他病人的画,瞠目结舌间,以为自己不是在精神病院,而是在画廊里,翻看某位大师的图册。
虽然有些图像她看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但那些大胆的色彩,天马行空的构图,隐藏在画中饱满的情绪,已经把陈宗缦甩出了十条街。
果然,精神病和精神病的世界也是有差距的啊......
“宗缦!”
陈宗缦突然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四处忘了忘,果然在窗口看见了正在翘着脚朝活动室里张望的张小红。
陈宗缦走了出去,就看到张小红上气不接下气的冲道她面前:“你.....你知道吗,我...我刚刚看见...看见......”
“别着急慢慢说。”她伸手拍拍张小红的背。
张小红摇摇头,表情紧张,似乎一定要赶快说完:“我刚刚看到你...你继母了!”
陈宗缦的眉头紧紧皱起,眼神也变得有些锋利:“知不知道她来干什么?”
“我打听过了。”张小红立刻说道,“江婉之现在是民安公司的董事长,民安在我们院有股份,她这次是接到了院长发的邀请函,估计会来看十月一号的联欢会。”
“那岂不是我们的节目她也会看见?”陈宗缦一想到自己到时候站在台上像是耍猴一样表演节目给那个女人看,她就一阵恶心。
张小红挽上她的手臂:“我们过去看看!”
“哎!”陈宗缦连忙摆脱开张小红,连连摆手拒绝道,“我可不去,我怕我忍不住把她揍翻在地。”
“哦。”张小红缩回手,看着陈宗缦,“要不我去给你盯着,你继续上课,有什么消息我再来通知你!”说完就一溜小跑着下了楼。
接下来的课,陈宗缦也没心思再上下去,索性她在这个画画班已经沦落为差生,就干脆没回教室,自己一个人在走廊里慢慢的走着。
江婉之......
她的脑袋里不停的闪过这个名字。
她为什么要答应来参加这个精神病院的联欢会呢?而且,竟然是做个精神病院的股东。她想干什么,监视她?
一想到自己周围有可能会有人帮江婉之监视着自己,陈宗缦就感觉浑身发毛。
她抬起头胡乱的四处张望着,突然看到医生值班室的牌子,她心下一动,朝着医生值班室走过去。
果然,墙上的牌子上的名字是江桁,陈宗缦一探头,江桁正坐在里面跟两个看上去像是病人家属的男女聊天。
陈宗缦撇撇嘴,坐在门口无聊的望天花板。
等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啪嗒”一声,医生值班室的门从里面打开,江桁和一男一女走出来,那两人的表情不是很好,出门看到门口穿着病号服的陈宗缦,更是脸色一白,后退两步,脸上挂着不自然的神态和江桁道了别,脚步匆匆的离开,像见鬼一样。
江桁微微歪头看着陈宗缦,眼里带着笑意:“看来你的脸还有把人吓跑的功能,真让我刮目相看。”
陈宗缦:“......有种你真刮一个啊魂淡!”
江桁侧身给陈宗缦让出空来,让她进了医生值班室。
这个地方陈宗缦来了不少次,熟门熟路的像是进了自己的病房。她自觉地爬到冰箱前面打开门,扒拉出一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火腿肠握在手里,眼神四处乱瞟,最后落在江桁桌子上的剪刀身上。
她拿起来咔嚓一下把火腿肠从中间剪断,吧唧吧唧的吃着坐到椅子上。
“剪刀没消毒。”江桁淡淡的说道,“刚刚剪过绷带。”
陈宗缦咀嚼的动作一停,嘴里满满的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只能僵在原地,用充满怨气的眼神看向江桁。
过了一会儿,她又破罐子破摔一般,大大的咬了一口,眼神凶狠,落在江桁眼底,感觉陈宗缦嘴里正嚼着的是自己的肉。
“说吧,哪里不舒服?”江桁从抽屉里拿出陈宗缦的病历本,翻开头也不抬的问道。
“不舒服?”陈宗缦愣了一下,打了个嗝,“没有啊,我挺好的。”
江桁摘下眼镜,放下手中的笔,深棕色的眼珠盯着她:“那你来干什么?”
陈宗缦拍了拍他的手臂:“放松点儿,医生。”她笑的很谄媚,“我就是想找你来聊聊天,你不是说,跟我聊天也是诊断我病情的一种方式吗?你听听,看我最近的病怎么样。”
江桁二话不说翻开陈宗缦的病历本:“病人精神错乱智力下降......”
“哎哎哎哎!”陈宗缦一把抽走江桁的笔,撅着嘴说道,“你现在又没事儿,陪我聊会儿怎么了,我心情不好,别逼我犯病啊。”
“怎么心情不好了?”江桁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陈宗缦探过身去,双臂像小学生听课那样交叠放在桌子上,脖子使劲朝着江桁的方向伸过去:“你知不知道,民安在咱们医院有多少股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