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翠翠既是使毒的高手,医术自也不差,采集的草药十分有灵效,过得二十余日的休养,傻根手脚上的刀伤,小腹内伤,右前臂断骨之伤以及先前的烧伤相继好转。
这日清晨起来,范翠翠已然外出摘果,傻根深深吸了口山中清凉之气,顿觉心胸为之一爽,走到一条清澈小河之前,低头捧水喝,只见河中倒映出一个人影,蓬头垢面,神情甚是丑怪。傻根不禁失笑,左右看了看,心想范翠翠随时可能回来,便沿着河流往上行走,到得草木茂盛之处,除下身上衣服,放好救命恩人谢六一的面饼,纵身跳进河中闹腾,好好洗了个澡。身子一泡入水中,傻根便感到无比舒服畅快,仰躺在水里,微闭双目,享受这来之不易的闲适。
未了,傻根将血衣拿进水里洗干净,晒得半干后湿沥沥穿在身上,走回陆敏儿葬身之处,范翠翠还未回来,见得坟上花朵早已枯萎,又摘了更多的鲜花铺在其上。心想:“敏儿有美丽花儿相伴,定然开心。”
突然他心中猛地一跳:“此时日已过午,范姑娘早该回来,莫不成遇到什么危险?”环视四周,阳光普照,山谷里仍然是那样静谧和谐,然而傻根却感到一丝丝寒意。
奈下性子再等片刻,仍不见范翠翠身影,傻根忍不住张口叫道:“范姑娘,范姑娘。”回音过后,山谷又陷于寂静,正惊惶间,突然发现坟旁的柿子树上插着蓝正义那柄弯刀,走过去拨出来,随即见到树干上刻了三个字“先去也。”
傻根舒了一口气,心道:“原来她见我好转,是以自行离开,还吓了我一跳。”范翠翠不告而别,他心中竟然有些失落的感觉,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傻根不禁奇怪,说道:“人家爱走就走,与你何干?只可惜没来得及向她道谢。”
走出山谷,辩明方向,来到番禺县内,傻根身上衣服破破烂烂,衣不蔽体,瑟瑟缩缩找到一间当铺,把蓝正义弯刀典当给老板,换来五两银子,买了光鲜的鞋服穿上,登感如换了一个人似的,把旧衣一扔,仰头挺胸走在大街上,心道:“本来和发哥说好我随后便到,现耽搁了将近一个月,不知他还在不在这儿等我?”又想:“他若还在等我,会在那里等呢?多半会在客栈酒楼上等我。”当下便去各大客栈旅店寻人,可几日细细找寻下来,却那里有杜发丝毫踪迹?
第三日,傻根寻到正午,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见道旁一间酒楼吃饭的客人络绎不绝,便走进大堂,店小二迎了上来问道:“客官有位没有?”傻根道:“还没有。”
“几位?”
“就我一人。”
店小二道:“只一人啊,你介意拼桌吗?”傻根道:“不介意。”店小二道:“客官请跟我来。”引着他来着一张圆桌旁,桌旁已然坐有一老一少两个女子,店小二跟那年老女子说话,那女子点点头,答应与别的客人拼桌。
傻根坐下点了酒菜,正等着酒菜端上来,感觉到桌对面那年轻女子盯着自己看,不经意抬头向年轻女子瞧去,心中突的一跳险些儿惊呼出声:“江芯怡!”
不错,那盯着他看的年轻女子正是江芯月的妹妹江芯怡。年前在广州城外,因父亲被杀,宝珠被抢,江芯怡与姐姐产生矛盾,负气一个人不顾危险出走,那日天降大雨,她在雨中漫无目的走着,任由雨水将全身浇透。
江名爵从香山到广州,原本是打算将手中珍贵无比的七彩宝珠送给逍遥派掌门,求他收录江芯怡为徒,完了小女儿从小到大的心愿,而他也得傍上逍遥派这棵大树,此后在广州做起生意来还不混得风生水起?谁知美梦在最后一刻破灭,江芯怡不但失去父亲,也失去进入逍遥派学艺的机会,心中转不过弯来,被姐姐江芯月打了一记耳光后,赌气出走,此后十余天在南粤大地上流浪漂泊,吃了不少苦头,身上衣服没一日是干的。流浪到粤北佛冈县时,饥寒交迫的她终于捱受不住,晕倒在路旁,幸好被采药路过的化仙派掌门人林孤芳遇上,救回后瞧见她聪明漂亮讨人喜爱,便收为徒弟,带着她四处采药捕捉毒虫。江芯怡因祸得福,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既努力习艺,又嘴巴甜甜,十分得林孤芳的欢喜。
酒楼中,江芯怡瞧见傻根,开始心中还不敢确定,此时见傻根脸色一变,便确信无疑,一声不吭把手伸到台面上摊开掌心。傻根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江芯怡从桌下取出一柄尖刀,放于桌面上。傻根笑了笑,不予理睬。
江芯怡取刀放桌面上的举动,引起她身旁师父的注意,问道:“芯怡,你干什么?”江芯怡道:“师父,我家祖传的宝珠子就在他肚子里!”江芯怡的师父林孤芳约摸五十岁上下,脸孔瘦削,容貌还算端正,只是两条淡淡的眉毛竖起,给人难以接近之感。林孤芳瞧向傻根,眼中放出光芒,傻根被二人看得心中发毛,暗道莫不成你们想劏了我取珠?犹豫片刻说道:“江二小姐,珠子我早已消化掉,就是没消化,也早变成屎拉了出来,再也寻不回来啦。”林孤芳和江芯怡正吃着饭,傻根故意说些让她们感到恶心的话。
江芯怡突地站起,大声道:“你不把宝珠还给我,那便拿你的命来偿。”傻根一愣,说道:“吃宝珠非我所愿,我也是受害者之一,还请江二小姐不要冲动做傻事。”江芯怡冷笑道:“非你所愿?嘿嘿,你不想吃只是做做样子罢了,中了黑血毒蝎掌,天下无药可救,你不吃下我的宝珠,怎能活到现在?”
本来吵杂喧嚣无比的酒楼,瞬间安静下来,人人都被她口中的“黑血毒蝎掌”五字所惊到,数十道眼光齐刷刷的向他们这一桌射来。
傻根并不惧她,但她师父不知来历如何,须得小心为上,于是仍压抑着语调语气低声说道:“如果有得选择,我宁愿死也不会吃你的七彩珠子。”江芯怡叫道:“那你就去死吧!”拿起桌上的尖刀,便要往傻根刺去。
林孤芳喝道:“芯怡,住手。”江芯怡不敢不听师父的命令,握着尖刀的手停下,怒气冲冲瞧着傻根。傻根面对着离身半尺不到尖刀,脸上神色绝不稍变,似乎根本没看到尖刀要刺下来一般。林孤芳道:“坐下来。”江芯怡应道:“是,师父。”极不情愿坐回椅中。
“喂你吃宝珠的汉子是谁?”林孤芳问傻根。
傻根道:“不知道。”
“他在那里?”
“不知道。”
“那我姐姐在那,是不是被他拐了去?”这一句是江芯怡所问。
“不知道。”
林孤芳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死字怎么写,你知不知道?”
傻根还是以那三个字“不知道”来回应。
林孤芳两条柳眉倒竖,陡地伸手抓向傻根手腕,傻根早有防备,急忙缩手后退,但他高估了自己本事,左腕退不了一半已然被林孤芳捏在手中,当下不假思索,另一手抄起桌上茶杯往敌人头脸飞去,林孤芳侧头避开,茶杯是得避开,但杯中泼出来的水却是没能完全躲开,几点热辣辣的茶水沾在发上和脸上,虽然无伤大雅,却算是阴沟里翻船,她脸色一沉,把傻根隔着桌子拉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