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路栈道被毁了几十丈,他们走不过去,恒山派的人也来不了,栈道后首连着碎石坡,若退回舍身崖必遭受落石攻击,三人留在这一截栈道上最是安全,可保一时无忧。
绝壁上不见顶,深不见底,杨天意借着月光上上下下打量一遍,不禁眉头紧锁。范翠翠心态比他好多了,只要两人能在一起,那管他生与死。
范翠翠瞧见赵乐业双眼无神,脸容凄苦,生怕他一时想不开跳下去殉友,寻思着要分散他的注意力,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白玉杯子,交到他手上道“赵先生,这只杯子里头装的是什么『药』末,看你认不认识?”赵乐业回过神来,伸手指从杯中蘸了一下放在鼻子下又嗅又闻,过了好一会才问道“嗯,这杯子装过某种粉末,范女侠从那里弄来的?”
范翠翠嘴角微扬说道“赵先生我先问你呢。”
赵乐业道“怎么,你还想考我,这是我恒山派独制的一种秘『药』,叫做‘还气偿丹末’”范翠翠问“赵先生可知这粉末有何作用?”
赵乐业微笑道“范姑娘不是多此一问吗,恒山派制炼的『药』,你问我知不知它的用途?”范翠翠笑了一笑道“那赵先生你会不会制炼?”
赵乐业没有回答,突然眼光在她和杨天意之间来回转动,最后问道“杨兄弟提不起内力,难道竟然是吃了‘消丹末’而致丹田隐藏?”
范翠翠竖起大手指赞道“赵先生了不起,一猜就中。”
赵乐业沉默片刻问“杨兄弟,范姑娘,我甫见你二人,就觉得你们人背景不简单,能对我说一说你们的来历否?”杨天意连忙下拜道“赵先生,我们先前对你有所隐晦,实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还请莫怪。”赵乐业道“先前你们信不过我?”
范翠翠道“赵先生请你别误会,我们不是信不过你,只是还不相熟。”赵乐业笑道“那现在咱们算不算相熟?”范翠翠道“现下咱们不但相熟,还有过命的交情,适才若不是赵先生奋不顾身出手相救,我和天意哥此时已成为深谷底的两具尸首。”
赵乐业叹了一口气“鹿呜湖师叔要杀的是我,连累你们险些丧命,冯先生和严女侠更因我而死,我……我心中不安之极……越老越不中用,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唉,说这些有什么用,杨兄弟范姑娘,还是说说你们的事罢。”
杨天意点点头,将自己和范翠翠的事情一五一十毫无保留说将出来。
……
冯玉衡放脱范翠翠的绸带,抱着斐轻烟往深谷坠落。
他于人链摆动最靠向山壁时松的手,跌落过种中右手挥向崖壁,最终抓到生长在石壁上的藤条,这一抓上便不松开,藤条密密麻麻爬满山壁,既粗又韧,竟然承受抵消了他和斐轻烟下落之势,得挂在藤蔓上,冯玉衡长长吁一口气,上下左右打量一番,发现左首两丈外有一道裂缝,似乎有站立之地,当下『荡』了过去,发现裂缝甚大,里头可以落足。
斐轻烟身子斜躺在裂缝上,冯玉衡伸手按其颈部动脉,发现她尚有微弱脉搏,禁不住心头狂喜,立马运真气输入她体内。过了约莫一个多时辰,斐轻烟终于嗯了一声睁开眼睛,看见眼前满头大汗冯玉衡,朱唇微张,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冯玉衡道“轻烟,你别说话。”斐轻烟下巴微点,轻轻闭上眼,这一闭眼,竟然又睡了过去。冯玉衡生怕有不测,手掌一直贴在她背心“灵台『穴』”上,将真气送入她体内。这一输气直到天『色』微亮,见她脸『色』渐渐红润了起来,冯玉衡知她『性』命暂时得保,一颗悬空的心慢慢放下。
又输了一盏茶时分,斐轻烟才再次睁开眼,慢慢左右看了一看,歉然轻笑道“啊哟,怎么我睡了这么久,一睁眼便天亮了,玉衡哥,真对不住,把你累得这么狠。”冯玉衡收回手掌,说道“轻烟,你这时还和我说什么对不起。”斐轻烟道“玉衡,若不是我警觉『性』太低,武功太差,怎么会被炸飞,连累你也一起摔下悬崖,我的心十分过意不去。”
冯玉衡从怀里掏出两颗黑『色』『药』丸喂她服下,道“这是我北斗派的保心丸,你吃下,内伤很快就可痊愈。”斐轻烟微微一笑道“玉衡哥,我是不行的了,请不必为我费心,趁着还有力气,你快些寻路下崖罢。”冯玉衡将手指放在她双唇上,柔声道“轻烟,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斐轻烟眼中泛着泪光,道“玉衡,你说的可当真?”
冯玉衡道“当真,当然当真。”
斐轻烟眼中闪过喜『色』,苍白脸容升起两片红晕,更增娇艳。
冯玉衡不禁看呆,过好一会儿才低声道“轻烟,你在这儿静静躺一会,我去找些吃的来。”
“不,玉衡你别离开我,我怕你走后自已支撑不住,我死也要死在你怀里。”斐轻烟双手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松开。
冯玉衡轻轻扳开她的手,道“轻烟相信我,你不会死,如果不找到食物和出路,那咱们都要葬身于此处,你安心在这里等我。”探头出裂缝四处打量,谷底深不可测,上首栈道遥相可见,心下寻思前路被炸毁,云宫又无处可守,赵老弟三人眼下必定困于头顶栈道上,须得尽快救援,他仔细观察绝壁地形及树木生长情况,盘算好路径,吸一口气,手抓小树藤条往谷下攀爬。
冯玉衡内外功夫已练得出神入化,在绝壁上攀援,当真比恒山上的猴子还要灵活,有时山壁光溜溜地既无树木,又无凸出石块,冯玉衡便即行险,身贴山壁,左手握着匕首以刃尖剐着石壁,纵身一跃,径自向下滑溜,一溜七八丈,越滑越快,但只须稍有可资借力之处,便施展神功,或以掌拍,或以足踏,延缓下溜之势。找到了踏脚之所,即以五根钢爪似的手指,抓按在石面上,固定住身子。下落了五十多丈,冯玉衡开始往山壁左侧移动,双手在山壁上一按一捺,借着山势树木慢慢往前移动,艰难前行了六七十丈,他改往栈道上爬。
这一片山壁崎岖嶙峋,山壁上生长的植物又多,冯玉衡攀爬起来相对轻松,不出一个时辰已爬至悬空栈道下,栈道上稀稀落落约有二三十人,或站或坐,看衣着都是恒山派的弟子。
艺高人胆大的冯玉衡,费老大的劲,竟是从陡峭山壁兜到了鹿呜湖等人的身后!
他从远处悄悄爬上栈道,一脚踢断一根条木,将栈道破坏了十来丈长的一段,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断我前路,我便断你后路。
冯玉衡悄无声息慢慢『逼』近恒山派弟子身后,借着曲折栈道掩护,或偷袭,或发出细微声响引起恒山弟子过来察看,前后一共干掉十二人,偷袭恒山派中排名第九的蒋姝失败后,终于引起恒山元老鹿呜湖的注意。
冯玉衡如天神般突然出现在眼前,直将各人吓了一大跳。
既泄『露』踪迹,冯玉衡便无需躲躲藏藏,趁着敌人没有反应过来,展开大开大磕的开天掌法,第六掌上把蒋姝击落悬崖,随后对着恒山弟子连劈数掌,掌风猛烈激『荡』,栈道上狭窄无路可退也无处可避,瞬时间惨叫声连绵不绝,一个个身影飞落谷中。
猝不及防的鹿呜湖看着师侄及众多弟子一个个被打落栈道,又惊又怒,双足一点,跃起一丈高,越过众弟子头顶猛扑而下,金雕玄弓径砸敌人脑袋。冯玉衡往后退一步闪开玄弓,双掌推出,分击脑袋和胸膛。这拍出的两掌平平无奇,却凝聚他修炼了几十年的北斗七星神功的全部力道。
鹿呜湖不认识他就是冯玉衡,又报仇心切,意浮气躁之下,这一飞扑完全未想到后果,待见他双掌拍过来的时机与方位十分巧妙,方知害怕,连忙扔了金雕玄弓,双掌迎上。呯呯两声闷响,冯玉衡脚下的栈木禁受不住巨大压力,喀喇一声断折,连人带木一同摔下。
而鹿呜湖则被直接击飞,背心撞在山壁上反弹回来,摔在栈道上,张口狂喷鲜血,晕死过去。
两人都存轻视敌人之心,冯玉衡击出两掌,满以为可轻松取敌『性』命,焉知鹿呜湖临急而发的双掌,掌上注满天雷心法那强横霸道的劲力,大大出乎其意料之处,一股泰山压顶般的霸道力量直将他震得全身气血翻腾,无法跳跃趋避,随着断木一块摔落深谷!
落下的一瞬间,冯玉衡看清身下环境,伸脚在岩壁上一拨一撑,稍稍改变方向,往下方丈深崖壁上的一株松树摔落。也是他命不该绝,冯玉衡堪堪坠落于松树上,喀喀连声,砸断几根大腿粗细的枝干后止住了跌势,避免直接摔入谷底。
冯玉衡压下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脏,抬头看上方,只见栈道上『乱』成一团,有人惊慌失措大叫师父太师叔,还有人放声大哭,听起来鹿呜湖受伤甚重甚至于死亡。
“天雷心法果然厉害,鹿呜湖仓猝拍出来的两掌竟然有如此威力,若是他准备充分,我与他拼掌,谁吃亏还不一定呢。”冯玉衡正自感叹,突然头顶嗖嗖声响起,恒山派门徒有人自栈道向下朝他『射』箭,冯玉衡于松树上躲避不便,连忙折下松枝拨挡,将来箭一一格开。但栈道上『射』箭的人不止一个,格开一支,飞来更多支,弓箭如雨落下,冯玉衡本来还打算爬回栈道上,这时不得不如适才那般飞身跃下,紧贴山壁下滑,躲避越来越密的箭雨。
再说范翠翠杨天意他们,看到冯玉衡未死还偷袭敌人,将恒山派鹿呜湖打死(打伤),高兴得又跳又叫。阳光照耀下,搁于栈道上的金雕玄弓闪闪发光,没人关心留意,范翠翠心中一动,寻思鹿呜湖不死也重伤,已无威胁,冯宫主可以从崖下爬上来,我也可以尝试爬过去,将玄弓抢了来,取出藏于其中的“消丹末”解『药』。
她艺高人胆大,说干就干,细细观察被炸毁栈道上的情况,估算好距离,拆下一根栈木,以匕首削成手臂大小的两条尖木棍,待得深夜,思忖着给杨天意一个惊喜,没有向他打招呼便一个人静悄悄跃出栈道断口,靠着一身精妙轻功、两条木棍(『插』进岩壁上的孔洞)、两条可伸缩的绸带,沿着被炸毁的栈道路径,一飘一『荡』往恒山派弟子所处潜去。
月暗星稀之下,靠着岩洞以及残存的栈木,经过一刻多钟,范翠翠终于到达彼端。
由于冯玉衡将退路破坏,恒山派的弟子被困在十五丈长不到的一段栈道上,进退不得,饥寒交迫下,早早挤成一团睡了过去,鼾声四起。
纵然如此,范翠翠也不敢轻举妄动,从栈道下方『荡』过众人,才翻身上了去,小心翼翼将金雕玄弓拿起,挂在肩膀。望着睡成死猪似的众人,范翠翠的胆子大了起来,蹑手蹑脚地在栈道上走,接近躺于栈道上的鹿呜湖时,范翠翠听到了细密绵长的呼气声,心想他原来没死,这时倒是除去他的绝好机会,生怕惊醒了旁人,她先从怀里取出六毗酥骨散撤开,静待一会,手中的尖木棍『插』向鹿呜湖咽喉。
眼看就要刺中,突然鹿呜湖身子一转,闪开尖棍,以脚勾她,随即纵身而起,双掌拍向敌人。
鹿呜湖伤重,本来睡得好好的,突然鼻子闻得一股刺激气味,立时扎醒过来,微微睁眼见身前朦朦胧胧站着一个女子,知是偷袭的敌人,立即屏气蓄力,于最后一刻躲避棍刺并跃起暴击。
范翠翠被吓了一跳,连忙后退,慌『乱』中左脚踩在恒山派一名弟子的胯下,那名弟子立即痛醒并大叫起来,范翠翠更加心慌,一不小心摔倒在栈道上。见得机不可失,鹿呜湖拼尽全力双掌拍下,欲一举取了敌人『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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