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三兄弟早早起床,有人自后洞壁一个一尺见方不到的小洞送来饮食,一共是四份,老二赵山峰朝小洞外叫“喂,怎么只有四份?”洞外那人道“厨房就准备了四份。”赵山峰道“洞内一共有五人啊,厨房不知……”
呯的一声,小洞铁门关上,那人径自离开,赵山峰气得火冒三丈骂道“臭王八蛋,下回老子见到你,定要将你撕成三片。”
三兄弟对厨房只送了四份饭很是不解,议论纷纷,杨天意道“三位智慧大兄莫要奇怪,定是厨房还不知道我被关进来,那也不须多说,我只关两天,两天后钱二会把我带走,早饭我不吃,只喝些水即可。”
趁着四人吃早饭的空当,杨天意拿脑袋比了比小洞,自己似乎可以钻出去,但那汉子牛高马大,腰粗膀圆,无论如何钻不进,取消了在此逃跑的意图。
他对赵山岗道“老三哥,我看这个三英洞可不止两个囚犯,一共有五个呢。”赵山岗奇道“那来的五个囚犯?”杨天意道“我和金袍汉,加上你们三个,不就是五个了吗?”赵山岗道“胡说,我们怎会是囚犯?”杨天意笑了一笑道“你们吃住都在洞里,又不敢迈出铁门一步,你们不是囚犯却更似囚犯。”
赵山岗道“去去,我们负责看守你们两个家伙,可不是什么囚犯。”杨天意道“那你们敢踏出铁门一步吗?”赵山巅道“傻根,我们有任务在身,是不能出去的,踏出一步也不行,除非叶庄主有令,那就另当别论。”杨天意叹惜道“哎,三位身怀绝技,又聪明过人,应该颐指气使、叱咤风云、受万人膜拜敬仰才对,怎么会甘心做枯燥烦闷的狱卒工作,半步出不得牢房,落差这么大,要是我啊,早就闷死了,天下最香的美酒不能喝,天下最美的女人不能要,还让人呼喝使唤给脸『色』看,真是让人想不通哪,这其中一定有蹊跷,是不是三哥?”说完眼看赵山岗。
这一番话极尽挑逗之事。
“呃……傻根,你并不傻,这样都让你发现了,大哥,二哥,咱们的事就叫他讲讲罢,也没什么丢人的。”赵山岗看向大哥二哥。
老大赵山巅点点头道“傻根本来很傻,现下不傻,主要是因为近了咱们沾光,他既然沾染了咱们三兄弟的仙气,也就是自己人,自己人有什么不可以说的?”老二赵山峰道“不错,傻根,既然是自己人,那须得起一个与我们一样的名字,呃,就叫赵山顶吧。”
杨天意尚未表态,老大老三拍手欢呼,叫道“起得妙,起得太妙了!”就这样,杨天意又多了一个名字赵山顶。
杨天意不置可否,笑道“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兄弟如打开了话匣,争先恐后地向他述说缘由,原来二十六年前,三兄弟从东北深山老林第一次来到幽都府,贩卖几十上百年的老山人参、山货,他们卖的人参又大又粗,根根颇具人形,价格虽然高昂,但前来买参的人络绎不绝,不出十天,他们便卖了个精光,喜滋滋的正要打道回府,这时一个秀才模样的年轻人走过来,说是要买人参,三兄弟表示已经卖完参,没得卖,可那年轻人不相信,说他们看不起他没钱,不愿卖给他,三兄弟百般解释,那秀才还是不信,最后说道,你们如果喝酒喝赢我,那就相信你们,如果输了,就必须卖参给他。三兄弟自小嗜酒如命,喝酒从未怕过人,一听他的提议,立即同意,兴高采烈回酒楼叫酒。
酒楼上,赌酒以一对一的方式进行,三兄弟根本瞧不起秀才,大模大样的便与他赌起来,孰料出战的赵山岗从上午喝到下午,又从下午喝至晚上,喝了共十多斤酒,最终以赵山岗烂醉如泥不省人事而秀才却还谈笑风生结束。剩下的两兄弟不服,约好第二天再比,第二局由赵山峰出战,仍然从早上喝至凌晨,这一次以赵山峰呕吐发酒疯结束,不过此次秀才也已有点醉意,脸红耳热。老大赵山巅还是不服,第三天再比过,结果仍是秀才胜出而告终。
三兄弟输得颜面全无,可是百年人参已卖光,急切间去那里再挖得到人参卖给他?秀才看他们一脸窘貌,便提议说,干脆再比最后一回,我一人喝你三兄弟,如果我输了,那就前清,两方再无瓜葛,但如果三兄弟输了,三兄弟得做他的奴仆,他说什么就什么,不得违抗,否则就落得个烂嘴烂屁股、不得好死的下场。三兄弟一听,埋头商量,难道我三人也喝不过你一人,绝对不可能,当下便答应了,还签下愿赌服输的契约。于是拼酒再度开始,三兄弟中的一人喝一杯,秀才便喝一杯,三兄弟各喝一杯,秀才便得喝三杯。可是即使这般喝法,三兄弟仍然输得一塌糊涂,他们三个都醉得举不起杯,秀才却还在频频倒酒,一点醉意也没。
杨天意听完,问“如此你们就做了叶庄主的奴仆,一干就是二十多年?”赵山峰道“是啊,愿赌服输,有什么办法。”杨天意问“这二十六年间,你们一直住在这三英洞,半步没踏出过?”赵山峰道“那倒不是,叶庄主经常叫我们出去干杀人放火之事,那王管家也是我们替他收服的,所以哪,王管家对我们可是有求必应,不敢拂我们之意。”赵山岗道“叶庄主还经常叫咱们出去传他武功呢,那是我们最高兴的时候,有得大吃大喝,爽得不得了。”杨天意心中一动问“叶庄主原来不会武功?”赵山巅道“是,他原来就是一个落魄秀才,当时连喝酒的钱也是我们出的,靠着我们才活得如此风光。”
杨天意心想,彼时叶庄主连喝酒也没钱,买人参之事定然只是个借口,三兄弟傻傻昂昂的,掉进了他精心布置的圈套而不自知,白给他干了这么多年的活。
赵山巅三兄弟出生生长于关外人烟稀疏之处,长年面对的都是大山林木,野猪狗熊,一年到头见不了一个外人,长期与世隔绝。因机缘巧合,拜得一位隐居世外的高手为师,学得一身高明的本领,可是他们涉世不深,思想头脑简单,那曾见识过世间人『性』最丑陋『奸』恶的一面,因此甫一现世,便着了叶原的道儿,心甘情愿做了他的奴仆。
杨天意大概弄清楚了他们的来龙去脉,便说,这个赌约没定期限,难道你们做他的奴仆做一辈子?三兄弟显然没有考虑过这一问题,顿时呆了,做声不得。杨天意又道,你们常年在苦寒之地,为御寒解乏,烈酒那铁定是天天喝,月月喝,而那弱书生连买酒的钱也没有,怎锻炼出那么好的酒量,你们难道没觉得可疑吗?三兄弟又是一呆,三双眼睛你看我,我看你,皆是一脸疑『惑』。
杨天意见他们三人入了局,便又道“叶庄主全无武功,不可能以内力化酒,也不可能将酒气『逼』将出来,他大胆与你们赌酒并能喝倒你们,定是他从中作弊,否则全无道理,三位大哥,你们说是不是?”
三人齐声道“是!没有道理。”赵山岗道“其实我早就想到他作弊。”赵山巅道“是,是,我也早想到他有问题。”赵山峰不甘落后连说叶庄主脸善心恶有问题。
杨天意心中暗暗偷笑,继续道“那你们能想到他做了什么手脚吗?”三人顿时没有话说,赵山巅侧着脑袋,手指笃笃笃地敲着桌子道“我们早知道他做了什么手脚,但先不说出来。”赵山峰接口道“你沾了咱们的仙气,脑瓜大开。”赵山岗道“因此我们要考考你,看你能不能找出问题所在。”
杨天意故作沉『吟』,过了一会道“我没有三位哥哥聪明,自然想不出来,但我可以试着说说,你们听听对不对?”老大赵山巅故作高深道“无妨,只管大胆猜测,小心求证,遇到难处,我们会给你帮助和提示。”赵山峰道“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赵山岗道“你有咱们三个做坚实后盾,无须担心。”
杨天意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酒量那么大,显然不符合常理,并且连喝四五日,最后居然以一喝三,将你们喝得一败涂地,别说常人,就是酒神洒仙也不可能做到,太过不可思议。三兄弟连声道,对对,不但不可思议,简直匪夷所思。
“他之所以千杯不醉,我猜……我猜是因为他喝的是水!”杨天意说完,眼光在三人脸上打转。
二弟三弟一块儿瞧着大哥,赵山巅道“傻根,你的猜测很符合我们之意,有前途,继续。”
“你们当时没有丝毫怀疑之心吗?”
“有,当然有,怎么可能没有。”
“那你为什么没去喝喝他酒杯里的酒?”
赵山岗道“我们喝过了,是酒。”
杨天意藐了他一眼,对赵山巅道“说实话,我是在帮你们。”赵山巅把头摇得拨浪鼓般快“没有,没试。”赵山峰道“可酒都是同一个酒壶里倒出来的,怎么可能倒给他的是水,倒给我们的是酒?”杨天意道“我需要你们回忆一个细节,你们有给他倒过酒吗?”三兄弟静了下来,过了一会赵山巅道“我记得,有一次我给他倒酒,他嫌我倒得不够满,说‘倒酒不倒满,那是小觑了我,以后各人倒各人的,杯满敬人,不满自罚十杯。’自此后,我们再也没给他倒过酒。”
“很好!很好!二十六年前的细节还记得这么清楚,你们不但智慧与武功并重,还记忆力惊人,仪表堂堂,老天爷这么眷顾三位,你们却活成眼下这个狗模对鸡样,比专倒夜香之人还不如,你们怎对得起他?”杨天意话语中『露』出一种恨铁不成钢之意,再次挑拨他们敏感而脆弱的神经。
三人脸上都现羞『色』,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再想想,你们有没有加过酒?”
赵山岗道“没,都是酒店伙计在后堂加好了送上来。”
“你们现在想一想,为什么伙计不当场给你们添酒,而是要从后堂拿上来?”
三人良久不语,赵山峰道“傻根,我们跟你在一起,你沾染了我们的灵气,而我们被你傻气所污染,脑袋瓜子变得不好太使唤,一时想不出来。”
杨天意道“唉,三位大哥提携培养我,而我却害了三位,小弟心中十分不安,决意冒着生命危险,将当时真相揭『露』出来。”
赵山岗拍胸口道“傻根,你即管说出来,谁敢动你一根毫『毛』,我老三赵山岗第一个和他死捏。”
杨天意长嘘了一口气道“有三哥这句话,小弟安心多了,那我就把真相说出来罢,你们仔细听了,这个叶庄主啊,他在酒壶上做了手脚,酒壶分成两个隔间,一个隔间装的是水,另一个装的是酒,你们倒出来的是酒,而他倒出的是水或是极稀的酒,因此,他就喝一千杯,除了多上几次厕所外,对他能有什么影响?”
赵山巅一拍大腿叫道“这就是为什么要在后堂加酒的原因!”杨天意拍手道“大哥果然是大哥,一猜就中,世间如你这般聪明之人,少之又少,唉,可惜,天妒英才啊。”
赵山峰站起来叫道“可恶,可恶!这鸟人叶原太可恶,害得我们在这里做牛做马二十六年,白白浪费人生当中最美好时光。”
杨天意根本不知道二十六前发生了什么事,说什么酒壶被叶原做了手脚、真相云云,完全是自己胡『乱』猜测,但不管『乱』猜还是事实,他的目的已然达到挑起辽东山三英的不满。
杨天意道“三位大哥,你们是不是很恨叶原这个大『奸』贼?”三人齐声道“不错!恨不得一刀砍下他的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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