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耶律乙辛在下面大声叫道:“喂,你们三个商量好没有皇上要求你们立即下来受缚,不然就要放火,烧死你们可不要怪自己命不好。”
杨天意探头叫道:“乙辛,别废话,要烧即烧。”
嗖嗖连声,四支箭自下呼啸而来,杨天意连忙缩回脑袋,四支箭不分先后一齐钉在楼板上,箭尾剧烈抖动,发出簌簌声响,看得出『射』箭的四人臂力极强,契丹军中的好手应是都调了过来,眼下杨天意就想独自逃走也是不易。
耶律乙辛叫人搬来大量柴草,分堆大殿内外,手举火把叫道:“杨天意,箫贵妃,最后喊话,如一意孤行,自此之后无后悔『药』吃,可要想清楚了。”
杨天意大叫道:“耶律大哥,你下令放火吧,我们宁死也不分开!”
耶律洪基叫道:“放火,放火,烧死他们,将他们通统烧死!”
便在这时,三个人影自殿外扑进来,叫道:“耶律兄弟,火下留人!”“烧不得,烧不得!”“有事好商量!”
三人正是辽东三英,他们喝酒喝多睡死过去,是皇后箫观音叫醒了他们,一听得事情紧迫,连鞋子外衣都顾不得穿,飞奔过来。
赵山巅叫道:“耶律兄弟,不能烧,不能烧,天意兄弟救了你一命,无论如何要饶了他。”耶律洪基怒道:“他抢我女人,还不听我的劝,我身为大辽皇帝,如何能忍三位哥哥不准相劝,本王一定要烧了他们,眼不见心不烦。”
赵山巅道:“何必为一个女人伤了咱们兄弟之间的感情”
耶律洪基不理会他,叫道:“点火!”
赵山峰叫道:“不能点!”一个箭步抢到耶律洪基跟前,举起手掌叫道:“耶律兄弟,叫他们住手,否则休怪哥哥无情!”
众契丹士兵眼见国君受制,都大声呼喝起来,尖刀利矛对准三兄弟。
耶律洪基脸『色』通红,咬着牙道:“赵山峰,连你也要和我作对”赵山峰道:“你无情,别怪我无义,杨兄弟与范姑娘认识在先,深深相恋,生死不渝,如何算得上抢你女人,你明知范姑娘是天意兄弟的最爱,为何还要分开他们”
赵山岗道:“耶律兄弟,你是皇帝,当然有权抢别人家的女人,但如作为兄弟,你这样是大错特错,兄弟不分彼此,没有高贵低贱之分,也没有阶层,大家相互平等,你如将皇帝那一套作风带到咱们当中,自然不能长久。”
耶律洪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变幻不定,过了良久长长叹一口气道:“你们说得不是没道理。”抬头叫道:“天意,你们下来,大哥不为难你。”
杨天意在阁楼上目睹一切,携着范翠翠的手跃下,向耶律洪基躬身道:“耶律大哥,小弟得罪了。”耶律洪基看了他一会,道:“天意,你们走罢,走得越远越好。”杨天意道:“耶律大哥,我们走了,你一切小心在意,莫要中了『奸』佞的『奸』计。”说完拖着范翠翠的手,与箫连宁转身离开。
众围堵的官兵让开一条道。辽东三英眼见杨天意出了殿口,大哥赵山巅道:“耶律兄弟,我们也走了,保重。”耶律洪基心下满不是滋味,道:“你们你们也走了,就永远别回来。”赵山峰一拱手,与大哥三弟一块儿离开。
杨天意出了皇宫,长长嘘一口气,转身见辽东三英追上来,便道:“三位山哥,咱们快走,万一耶律兄弟改变主意,咱们就难逃虎口。”辽东三英一块儿点头,赵山巅问:“咱们去那里”杨天意道:“去南京!”
六人出了城,买了六匹马,一路奔驰,不日到南京。
范翠翠旧居。
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仍如旧昔,箫连宁睹物思丈夫儿子,忍不住悲从中来,大滴大滴的眼泪掉下,毫不隐晦。范翠翠一声不吭,在后堂父母牌位前跪下,心中默念:“爹爹,妈妈,恕女儿不孝,直至现在还未能揪出凶手,无法告慰你俩在天之灵。”
辽东两人的惨事,忍不住红了眼,纷纷议论,赵山巅道:“人世间最大的悲痛,乃子欲养而亲不在,范姑娘思念父母,真教人心酸。”赵山峰道:“非也。”赵山巅道:“何来非也”
赵山岗道:“大哥,人世间最大的悲痛,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赵山峰摇头道:“错了,都错了。”赵山巅和赵山岗齐声问:“怎么错了”赵山峰摇头晃脑道:“大哥错在,范姑娘眼下情形,该用少小离家老大回来形容,至于三弟错在,人世间最大的悲痛,乃是家在,人却不在了。”
赵山岗道:“错,错。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人不在了,家已不成家,何来家在人不在的说法范姑娘是家在,人也不在。”
赵山巅道:“错,错,你们都错了,范姑娘眼下是父母不在可远游的状态。”赵山岗问:“大哥,那我又错在那里”
赵山巅道:“你错在嘛,呃,你错在理解不了家的含义,何为家,家就是屋子里养一头猪,根本与人无关,家成家与否,主要与猪有关,与人无关,人就算死光,只要家里还有猪,那还是家。”
赵山峰道:“大哥,你错得离谱,范姑娘是想嫁给杨兄弟,却没有父母做主,更没嫁妆,心中难受。”
范翠翠一旁听了他们胡扯,忍不住悲从中来,大哭叫道:“你们走,我不想听到你们在这里『乱』说。”赵山巅道:“二弟,你这次大错特错,连范姑娘也忍不了你。”赵山岗道:“大哥,你也错了,你说屋子里有猪就是家,可你看到这里那一间屋子有猪所以嘛,范姑娘的家早已不成家。”
杨天意见他们『乱』说惹哭范翠翠,立即赶了他们出去,扶起范翠翠道:“翠翠,别哭坏了身子,我答应你,一定揪出元凶,以告慰伯父伯母。”范翠翠哇的一声,扑进杨天意怀里,放声大哭起来,杨天意拥着她,轻拍玉背,低声安慰。
范翠翠哭了好长时间,才慢慢止了声音,拉涰道:“天意哥,我一直记不起小时候的事,只在梦中偶尔忆起一些片断,直到遇到表姐后才知道爹娘全家被人害死,没想到我有这么悲惨的过往,太悲惨了,如此血海深仇我我为什么会忘记了呢。”杨天意道:“嗯,实在是太悲惨,定你小时候太痛苦,为逃避不愿回忆起,久了后便渐渐忘记,那也是有的,没关系,你现在记起正是时候,咱们在这里缅怀先人,休息够了,立即就去总管府打探消息。”
五人在南京城内城外游玩了几天,身心放松了许多,范翠翠的心情得稳定下来。
休整完毕,第四天晚,杨天意与范翠翠重入南院大王耶律涅鲁古的总管府,可是于府内躲藏寻找好长时间,始终未见耶律父子,不得意只好离开。
第二晚,他们又来,依然没见耶律父子踪影,箫连宁与辽东三英等得不耐烦,第三日径进入总管府,抓来几个人『逼』问,才知道耶律父子六天前离开南京,奔赴上京叙职。
五人聚在一块,箫连宁问:“这怎么办好,难道返回上京”说完眼光看关杨天意,杨天意问辽东三英:“三位大哥,你们二十多年前就被困八达庄过此桩举国震惊的灭门惨案”
赵山巅道:“我们被闲洞内,信息隔绝闭塞,且年代旧远,已然没有任何印象。”杨天意道:“我心中一直有一个揣测,这一回洪基兄弟中计被擒,叶庄主为什么没有请你们出马”赵山峰道:“难度不大的任务,通常不会劳烦到我们三兄弟。”杨天意转头问箫连宁:“表姐,你夫君及姨丈姨妈会不会武功”箫连宁摇头道:“不会,他们都不会武功。”
赵山岗提头醒尾,问:“天意,你怀疑范姑娘一家是被叶庄主派人所灭”杨天意道:“大伙认为有这种可能吗,范家都不会武功,由王聚德出手就可,根本无须请三英出手,你们当然没有印象。”
箫连宁道:“那咱们是不是该去八达庄找他们去”
杨天意道:“现下毫无头绪,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只可惜八达庄被耶律大哥烧了,人都不知道跑那里去了。”
商量一会,决定兵分两路,杨天意与范翠翠去八达庄一探究竟,辽东三英和箫连宁则向范府附近的居民打探这桩十六年前的惨案。
号称华北第一庄的八达庄,大火过后只余一片残垣断壁,那层层叠叠的青砖焦木,告诉过往的途人它曾经的辉辉煌。
杨天意向附近的居民询问当时的情形,一名汉人老者说,大约半个多月前,有大批官兵包围了早已空无一人的八达庄,官兵搜寻全庄,一无所获,便放火烧了。
耶律洪基被救走,八达庄庄主叶原当机立断,在官军到来之前遣散众人,弃庄离去。
八达庄的主人与奴才都凶得紧,与邻为恶,住在附近的居民时常受欺侮,见得庄子被大火烧毁,拍手欢庆,当问起庄主或仆人去向,没有一人能够回答得出。
无奈之下,两人回范府等待,到了傍晚,各人归来,辽东三英的赵山岗带回小道消息,城东二十里外一座庵堂里有一个老尼姑,据说是范府灭门惨案的幸存者。x
范府竟然还有幸存者,众人意外之余又兴奋,决定连夜去一探虚实。
那尼姑庵座落在偏僻的山腰上,各人找了一个通宵,直到太阳爬上山,才在树木深处找到那破落的尼姑庵,众人商量一会,由箫连宁与范翠翠进庵上香,捐了二两银子。
庵里只有一老一少两个尼姑,少的才十六七岁,大的三十多岁,双眉下垂,两眼空洞,竟然是个瞎子。年轻尼姑见得客人出手大方,忙向主持报喜,主持云页双掌合什,躬身向两人道谢,范翠翠连忙上前扶着,说道:“主持不必多礼,我二人前来,有一事相询,还请师丈不吝赐教。”云页请二人坐下说话,小尼姑奉上清茶,范翠翠道:“主持,我听说你出家前在范府尹家待奉,不知是不属实”
尼姑云页听了一怔,脸『色』微变,说道:“你们是什么人”箫连宁道:“主持,范大人是我姨丈,我们来找您,为的是想探查清楚凶手是谁。”云页尼姑脸『色』更沉,说道:“你们找错人了,我不曾在范府侍奉过,静环,送客。”小尼姑静环应道:“是,师父。”箫连宁道:“主持,你是当晚惨案的唯一幸存者,凶手你一定见过,他们是谁,你知不知道”云页尼姑道:“两位施主找错人,贫尼无可奉告。”站起身欲回入内堂。
箫连宁本是个躁『性』子的人,听她讲不了三句便送客,心头火起,欲要动手,范翠翠连忙拦着她,拉着云页的衣服双膝跪下,道:“主持,我是范大人的小女儿翠翠,如果你曾在府中奉侍,一定会记得我,我们这次前来,决无恶意,只是想知道杀我爹娘,灭我家门的凶徒是谁,求求师丈瞧我一个孤女可怜,慈悲怜悯,给我一个指点,范翠翠感激不尽。”xx
云页听了范翠翠的名字,怔了一怔。范翠翠又道:“主持,我爹爹为官清廉正直,不幸为『奸』人所害,范家只留下我一脉香火,如果我不报这血海深仇,凶手就要逍遥法外,爹娘在九泉之下也难瞑目,请时师太可怜可怜我,告知我真相。”
云页两个空洞的眼眶突然涌出两行泪水,颤抖着伸出手『摸』着范翠翠的头,道:“你你真是翠儿”范翠翠道:“是,我就是翠儿,我上有大哥和二姐,大哥叫范缘,二姐叫范香菱,请问主持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