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品行说“按照我们当地的习俗,只要是死在黄河里的女孩,那就是被黄河大王看上了,而我们就要把女孩献给黄河大王做妻子,让黄河大王保佑众人家平安!本来准备把女儿的尸体沉入黄河,献给黄河大王,结果还没到沉尸地呢,就碰上暴风雨了。唉,现在还出不去,这真是让我担忧不已呀,不知道黄河大王是不是发怒了,还是他不接受我的女儿?”
廖品行只要提及“黄河大王”的时候,满脸都是虔诚之色。黄河大王作为黄河古道里的河神,这些常年在黄河上行走的渔民自然是非常信奉的。
钱进宝眼中有卑夷之意,显然对他的这种行为十分不满,说道“你自己的女儿,干什么要献给别人,难道你对她没有一点感情吗?”
廖品行一怔,“我辛辛苦苦养女儿十多年,怎么会没有感情?”
“既然有感情,为什么要将女儿尸体扔黄河里,找一个地方埋起来不是更好吗?”钱进定说。
“我……我也想啊!可这是我们的习俗,如果不按规矩来办,我一家在村里会不受待见,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如果出了什么事,他们都会将罪名茅头指向我。”
钱进定没有再说话,廖品行眼见他们这一帮人似乎不太同意自己的做法,便转身退了回去。
庙内,一个中年妇人突然间嚎啕大哭起来“呜呜呜!呜呜呜!我的女儿呀,你死的好惨呀!”
哭声打破了河伯庙的宁静,那个青衣老道快步来到中年妇人面前,脸色严肃劝诫道“珏环她娘,哭不得,哭不得,你这一哭黄河大王会不高兴的!”
中年妇人哭得更厉害了“黄河大王,你怎么就偏偏看上我家珏环了呢?我们好不容易把珏环拉扯大,你……你怎么就把众人珏环带走了呢?”
青衣老道道“珏环她娘,你可小心些说话,能被黄河大王看上的闺女,那可是非常幸运的。只要你们好好把珏环的尸体给沉了,以后你们家一定能风调雨顺、万事亨通!”
中年妇人兀自呜呜咽咽的哭个不停,廖品行的脸色变得忧郁。
平台上各人默一不作声,除了妇人的哭声,更是水浪轻拍岩壁之声。
突然廖品行转过身,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他老婆面前,举起蒲扇大小的巴掌,兜头呼在她脸上,怒骂道“哭哭哭,你这倒霉的死老婆子就知道哭!冥道长不是告诉你了吗,送亲的时候是不能哭的,要不然黄河大王是会发怒的。你没看见外面的暴风雨吗?都是你哭哭啼啼的把黄河大王惹怒了,所以才变了天!干你娘的,你再哭我非抽烂你的嘴巴子不可!”
那女人被廖品行这一巴掌给打懵了,一脸惧怕地看着自己的男人,想哭又不敢哭出声来,那一脸苦闷的模样甭提有多难看了。
眼前的这一幕让众人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笑的是这帮人的愚昧无知,气的是一个大男人打骂自己的媳妇。刘欣桃有些看不下去了,刚想说点什么,林菊赶紧冲她摆了摆手,示意妻子别出声,然后压低声音说道“不要多管闲事,这是别人的家务事!还有,这是当地人的习俗,若是说出什么对黄河大王不敬的话来,恐怕会引起冲突!”
洞内一片寂静,突然之间,一团白雾突然袭来,将平台和河伯庙笼罩在其中。
这团白雾来得奇怪,每人都觉惊慌。
林菊和妻儿紧紧靠在一起,低声安慰不要害怕
“爹爹,这洞到底有什么啊,怎么我们的船驶出不去,还经常起雾?”林杰问道。
林菊低声道“别说话,静静呆着。”
江芯月挨在郑安怀里,感觉到他身上的温暖。有郑安在她身边,她没有感觉到害怕。
她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困,终于睡了过去。
过了不知多久,白雾终于散去。
平台及庙里的人一个个东倒西歪,都睡了过去。
静静地,平台下出现一艘小船,船上下来九个人,两个和尚,两个道士,三个装束各异的江湖人士,最后两个看着装是白家围的人。
他们静静下了船,等了半晌,慢慢走上平台,看到平台上神庙内的人都晕倒,九个人都长长吁一口气。
最后九人的目光都落在郑安身上,相互点点头,慢慢走近。
这九个人当中,两个是少林寺圆字辈的和尚,一个叫圆彗,一个叫圆能,是圆空圆色的师弟。两名道士来自终南山,是道士末尽的师叔,一个叫吉荟,另一个叫蔡雄,另外三人都是在江湖上混的豪杰,他们从一名老和尚口中得知了郑安的消息,一路追踪至潼关县。而那身穿白家围服饰的则是围主白裕汉儿子白云举,他没有参与到拦截郑安的行动中,侥幸逃过一死。当他听闻郑安大闹白家围并且杀死父亲的消息之后,立即在黄河沿岸寻找郑安踪迹,而后碰上圆慧七人,两边人马一拍即合。而后白云举便带了他们进入了这个神秘洞窟。
除开白家围两人,其他六人与郑安皆有仇怨,或兄弟姐妹被杀,或门人亲人被害,都欲找郑安报仇,但他们知道郑安武功极高,单枪匹马不是他的对手,因此便由圆慧圆能两个和尚牵头,联合起来一齐对付郑安。
三场大雾,以及那无数的蝙蝠,都是白云举施法弄出来的,更利用障眼法把想离开的船给调头送了回去。
他们忌惮郑安超群武功,一直不敢上船动手,最后一个叫卢布衣的家伙想出办法,在白云举招来白雾之时,他们一行九人便乘船悄悄来到平台下,卢布衣把秘制的无色无味的散洒于空气之中,借机把平台上的人都迷晕了过去。
九人手持刀剑棍棒缓缓逼近靠在山壁上的郑安,他们走得很轻,生怕惊醒了郑安,他们都知道,如果郑安醒来,九个人一起上也未必能压制得住他。
他们很害怕,害怕郑安没有昏迷,那他们就会有性命之忧,因此当报仇的大好机会排在面前,各人反而冷静下来,越在这个时候越不能心急。
正当他们就要动手时,郑安身前的女子突然睁开眼,看着身前的九人。
那九个人都吃了一惊,纷纷退后一步。
江芯月在昏迷之中醒来,看到眼前的八人,又左右看了看,再看看身后双眼紧闭的郑安,似乎明白些什么,没有丝毫惧意,站起来挡在郑安身前说道“你们是谁,偷偷摸摸上来想干什么?”
圆彗和尚道“女施主,请你让开,你身后的便是天下闻名的血手鬼差郑安了吧。”
江芯月骄傲地点了点头“不错,你们是想过来找他报仇吗?我劝你们赶紧离开,不然又白白丢掉性命。”
卢布衣嘿嘿冷笑道“快给老子滚开,不然立即杀了你。”
见她身后的郑安依然昏迷,卢布衣的胆子大了起来,可是他也不想想江芯月为什么会突然醒来。
江芯月丝毫不让,“你们自诩名门正派,为什么要杀我一个手无尺铁的弱女子?”比比 bibitxt
道士吉荟道“姑娘请你让开,我们并没有想杀你。”
江芯月道“但是如果我不让你呢?”
“那就送你去见阎王爷。”一名光头大汉嗡声嗡气道,这人满身横肉,手臂起茧,胸凸腹凹,是个外练的强手。
“送我去见阎王,恐怕你还没有这样的本事,给一个建议,你立即回家,苦练三十年再来找我。”
“去你妈的,我砍死你这女娃子!”
大汉被她讥讽得青筋暴起,嘴角肌肉一抽一抽,双眼放出寒光,手中的大刀举起,随时都会劈下去。
江芯月眼神冷冷地盯着他道“有本事你就动手试一试。最后奉劝你们一句,要想活命的便赶紧离开这儿。两个大和尚想必是少林寺的吧。”
光头大汉被她淡定而威严的神态所惑,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圆能道“女施主说得不错,小僧是少林寺圆能,这位是我师兄圆慧。”
“你们一路追过来,应该是为了大阳成大战中死去的那个和尚报仇吧,可是你们想过没有,并不是郑安想杀他,而是他要杀郑安,这层因果关系,你们难道心中没数吗?”
圆慧双手合什,念了一句阿弥佗佛,说道“阳成大战之中,群雄死伤过百,是因为大家欲杀郑安而死伤,如果按照你的说法,那都不用找他报仇了。”
江芯月正色道“不错,倘若坚定持有报仇的想法,很不幸,你们也将会把性命留在这洞中。”
圆能哼了一声“凭女施主你吗?”
“你别管。”江芯月回了一句。
“多说什么废话,先杀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妞!”
说话的人正是白云举,他可没有空跟江芯月扯什么应该不应该,话音刚落,挺着鱼叉便向她当胸刺去。
圆慧圆能两个和尚,以及终南山上的两名道士,都知道郑安为救一个不会武功的女伴,孤身只胆闯阳成,料想眼前这个花儿一般漂亮的女子便是她。
当白云举拿鱼叉刺江芯月时,四人都没有出手阻止的意思,他们虽然不会对江芯月动手,却不会阻止别人杀她。借别人手杀江芯月,不但声名不损,杀起郑安也轻松多了。
趁着郑安未醒,得要尽快动手,免得夜长梦多。正是抱着这一宗旨,四个名门正派的弟子,站在一旁袖手旁观。
什么见义勇为,什么拔刀相助,在这个时候都是一句空话。
白云举可不管江芯月懂不懂武功,是女人还是男人,只要是阻止他报仇的,他都不会手软。
眼看江芯月血溅当场,同来的一个白衣书生突然出剑将鱼叉挡开,说道“白老弟,她跟你无怨无仇,何必要杀她,只要将她点了穴道即可。”
白云举鱼叉去势很急,被他长剑轻轻一压便动不了,又急又怒,喝道“胡老弟你想干什么,再不杀了这阻手阻脚的妞儿,药效过了,郑安醒来,你们能搞得掂他吗?”
白衣书生名叫胡耀祖,约莫四十多岁,长得温文儒雅,压下鱼叉后对江芯月道“姑娘,你让开罢,不要无谓白送性命。”
江芯月对他微微一笑“胡先生,很多谢你出手相救,你的善举会有好报的。”
胡耀祖一怔,这女子面对死亡怎能如此淡定,毫没有惊慌失措之意,难道其中有诈?看向她身后的郑安,发现他左眼微微一张,瞧了他一眼,似乎还对他笑了一笑。他心头大震,心中一片雪亮,怪不得,怪不得,原来郑安早就醒来。
郑安这一笑很隐秘,其他八人都看不到,他却看到了。
他跟郑安似乎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跟了过来,似乎是想浑水摸鱼,有份参与围杀郑安,这传了出去,天下还有谁不识得自己。
但现在,他害怕了,他退缩了,这边就算九个人一起动手,也未必能胜得过郑安。
当下他突然抱着肚子叫道“哎哟,肚子痛,好痛,痛死我了。”一边喊痛一边退后。
另外八人很是意外,这家伙搞什么鬼,居然临阵退缩,显然,他们都不相信胡耀祖是真的肚子痛。
难道他发现了什么不对劲之处?
道士蔡雄问“胡先生,你怎么了,在这个关键时刻,怎么会肚子痛?”
在蔡雄说话之时,白云举又挺起鱼叉欲刺向江芯月。
没有了胡耀祖的阻拦,江芯月立马就要殒命。
“住手!”突然一声喝止从身后传来。
九人一惊,齐齐转过头来。
只见昏迷的人群中站起一个人,喝声正是他发出。
“你是谁?”卢布衣喝问。
这人正是林菊,冷哼一声道“卑鄙无耻之徒,施妖术放迷香,趁人晕迷取人性命,名门正派的脸面都被你们丢光了。”
两个和尚脸上无光,迷雾和散都不是他们俩弄出来,可以推脱干净,但后一句“趁人昏迷取人性命”八个字却是坐实,无法抵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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