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之所以把老营驻扎在这个小山寨,就因为它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兵家称其为易守难攻之地。
闯军中的诸位大将也都是饱经战阵洗礼的厉害角色,他们虽然是一群粗鄙不堪的贼人,可是这些人打过的仗,比军校生看到过的经典战例还要多,当他们发现了这样一个风水宝地,自然就把它当成是安置老营这个重用部门的首选之地了。
不过,李赤心的一番守险不守陴的理论,打乱了这些位的思维,尽管有些离经叛道,可是从保命第一的哲学来讲,没有人不愿意命长的。寨子自然要守,可是在身后准备一道护身符还是很有必要的,对于这些整年在刀头舔血的汉子来讲,他们最不怕的就是麻烦,付出体力与保住性命,他们当然会选择前者。
有了背后险要处的防守,再加面前唯一的通道上还有河谷练兵场的驻军,大家纷纷觉得可以万无一失地练兵休整了。
李自成当然不敢低估他的对手,可是‘大天王’高杰却是闯军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当了李自成几年的机要秘书,他当然知道在休假过后的最初几天,正是闯军最容易松懈的时期,也正是因为有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计策,他才心甘情愿当这个诱饵做这个蝉。
正因为李赤心河谷校军场的布置,也恰好有今天李强、刘希尧的受罚,这才使得李自成享受一次命不该绝的优待。
偷袭战,是在校军场上的人们,正在享用晚餐的时节到来的。
时间追溯到李自成离开校军场后不久,在校军场上的三百受训军将,也结束了今日的操演。由于刚刚过了年,人们的心气还很高,自然不甘意这个美好的时间段离自己远去;今天骂也挨了,累也受了,大家都是粗豪的汉子,事情一过去,就权当成是个屁,把它放掉算了。
另外,今天在黄历中,还是个祭祀的日子,所以人们在简单的祭祀之余,就准备甩开腮帮大嚼一顿。
无论家中再穷,往往年夜饭也是要倾其所有,吃一顿丰盛的;而在祭祀之日,那些祖宗们消化不了的祭品,更是活人口中的美食。在老营结束了一天辛苦操演的军将们,三三两两坐在校军场上,一部分人帮着火头军将准备好的饭食提过来,更多的人们则是按照步伍,被安排在原地等待。
李自成的亲将李强,因为挨了训斥,被罚同刘希尧等人一起,继续在校军场上操演。等到操演完毕,刘宗敏正准备回到自己的营寨,他见二人灰头土脸地挤在操演的人群中,就打趣地道:“我看你们两个就算了吧,刚刚吃饱了雪还有肚量吃东西吗?”
这也惹得校军场上的好汉们哄堂大笑,这时热腾腾的饭食已经端了上来,尽管没有烈酒,可是有平时不曾见到的肉食也被几个人抬着,整桶整桶地端了上来;此刻,盛肉食的木桶上面,还蒸腾着的诱人香气。
肉食的气息钻进鼻孔,便立时冲淡了牛毛细雪,给人们带来的寒意;刘宗敏因为要操心全营的军务,见到这番景象便不再停留,他调转马头准备回营。
此时,挂在天边的太阳,在西山梁上一晃悠,就准备不称职地西坠回家,天边的几朵白云也散开了,他们感受着下班的幸福,立时就变成斑斓的晚霞。
太阳同劳累了一天的闯营军士一样,他困倦了一边打着呵欠,一边伸着懒腰,从西边的山头悄无声息地滑落。不过急于回家的落日,还是使出了最后的气力,挣扎着在村庄的树梢上又盘旋了一阵,余辉把寨子前的小河谷照得一片绯红。
一缕缕炊烟从不远处的小寨子中飘向这里,河谷地里到处弥散着一种淡淡的、混合着焦糊味道的炊烟,老营在这里操演的将校,与这些在校军场上吃大锅饭的人们不同,他们结束了一天的演练,纷纷抬头看着西边渐渐消失的晚霞,收拾好自己携带的器具和兵刃,准备回到小寨的家中吃晚饭了。
走在洒满夕阳的乡间小路上,将佐们虽然肚子里早已饥肠辘辘,但一想到婆娘正在忙碌着为他们准备晚饭的身影,心里还是甜滋滋的。这些人荷着短刀,曳着长枪,三三两两地从校军场向小寨中的老营走去。
伏牛山地处甘、陕、豫交界,虽无壁立万仞高耸入云的雄浑山脉,却也重峦叠嶂、沟壑纵横,如同老营前面这样相对宽阔的河谷地并不多。
闯军选择在这里扎营,也是看中了这个小寨子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山虽不高而林密,一方面是易守而难攻,一方面还有水源;而唯一的一条山道,顺着蜿蜒的河谷从寨前划过。
如果在后世中,这样孤悬世外得天独厚的地形,早就被建了无数排的农家院,如果能在小河涨水之时,跟村长商量商量,在其中放上几只竹排搞漂流,那可就等着赚大钱了。
李赤心就曾在此驻足发呆,他好像是看到了一群群背着书包的孩子,他们一蹦一跳地走出校园,调皮地踩着夕阳下小河谷中铺满的皑皑白雪,在大人们的呵斥与呼唤里,走向炊烟缥缈的村庄,走向柳笛四起的街巷。
细雪将远处的层林染成了白色,在夕阳的余晖下,便如同镀了一层金装般地煞是好看,即使是性情粗豪的刘宗敏,他此时骑在马上,也是禁不住向河谷对面的林中多看了一眼,只是这一眼,他就被眼前的美景征服了。
在遥远的天际线上,细碎的残阳藏在树林的缝隙里,若隐若现,给银装的森林平添了几许祥和。
远远望去,夕阳下的村庄就像一幅印象派的水粉画,在悄无声息中归于淡然与沉寂。河谷远处的树林里,飞翔了一天的归鸟,这时应该沿着夕阳的轨迹,从山野飞向树林,飞向它们熟悉的家园,疲惫地栖息在茂密的丛林树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