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说三边洪承畴,是大明朝文官之中的一股清流,不仅是因为他的大多功绩,都是文官的身份,统率官军队对敌作战时取得的。更是因为,洪承畴在多年的戎马生涯中,一直秉承着大明文士崇尚服饰整洁的儒雅气度,换句话说就是洪承畴是一位有着生活与思想洁癖的人。
宦海生涯让洪承畴饱经世故,他几乎磨去了所有棱角,而心中的果决却是深藏不露。他遇事不骄不躁,可谓是深谋远虑的智将。正因为他的这些长处,所以麾下的骄兵悍将都愿意为他效力,就连皇帝跟前的大明首辅杨嗣昌,都对他青眼有加,猜忌成性的崇祯皇帝也对他十分倚重。
在洪承畴离开西安之前,他连着接到了两份皇帝的手诏以及三次兵部檄文;均是要他督率巡抚孙传庭,以及在陕剿匪的诸将火速将李匪叔侄一举歼灭,然后星夜勤王。
虽然在给皇上的奏本中,他也按照自己的想法,几何倍数地夸大了闯贼的人数,同时告知朝廷,自己统帅的人马缺乏粮饷和马匹,以及其他的种种困难,好像对与李闯一战的胜利并无多大的把握。
不过,实际上他明白李自成、李过叔侄的麾下,所剩的人马已经不多;而且长期以来二李更是处于疲于奔命,孤立无援的状态里。反之,他自己所辖的官军,却已经处处都居于优势,他上的奏本不过是为自己多留一些余地罢了。
在洪承畴的内心,也希望这次在潼关一战中可以毕其功于一役;从此解除朝廷的西顾之忧,实现他数年来未竟之志。
在临离开西安的前夕,洪承畴与自己的几位亲信幕僚卜了一课,扶鸾戡位的结果,让他很是满意。他如今不仅是希望自己获得大胜,而且还希望把李自成、李过,以及他们叔侄手下的大将刘宗敏等在阵前俘获,如果可以献俘阙下,会让龙心大悦,也可以提振京师百姓的士气。
进到潼关城中,他径直来到道台衙门中,一行人坐在签押房中稍事休息。洪承畴分别传见了几位领军的总兵和副将,简单地询问了前方将要面对的军情。随着洪承畴的吩咐,参将以上的将军被留在他的行辕,游击将军及其他的将领们立即回防驻地,督促士卒务必严防死守。
用过晚饭不久,陕西巡抚孙传庭,率领着大群的将领,从几十里以外的防地赶来了。洪承畴同孙传庭有师生之谊,他对传庭的才干颇为器重;尽管孙传庭这个人锋芒毕露为人更是骄狂,有时甚至与他也争长论短;但是洪承畴总是从大处着眼,对师生之间一些不愉快的事一笑置之。
他让人把孙传庭让进自己的签押房,又屏退左右,师徒二人说了几句寒暄和慰勉的话,洪承畴便拈须笑着,对孙传庭说道:“白谷兄,自从逆贼高迎祥死后,陕西流贼共分为四大股……”
孙传庭大口喝干了自己杯中的茶,又毫不客气地为自己斟满,这才听到洪承畴继续说道,“贼人四队之蝎子块拓养坤一股,于去年秋天已被剿灭;大天王和过天星两股,今春也为兄台分别击溃,大大王随即投诚,过天星更是逃往河南、湖广一带不知所踪。如今唯剩下闯贼李自成、李过叔侄这一股尚未剿除,然贼人为形势所迫亦智穷力竭,苟延时日而已。”
说到此处,他鹰隼一样的锐利的眼光盯紧孙百谷的眼,一只一句地讲到,“倘明日一战能将闯贼与‘一只虎’叔侄李过生擒,我兄乃建不世之功也。”
孙传庭微微欠身,脸上看不出丝毫波动,他侧脸对洪承畴说道:“闯贼目下前后左右尽被官军堵住,我已下令所有兵将得知,决不使大小李贼从此役中逃脱。明日如不能将其生擒,亦定必将其阵斩,以竟陕西剿贼之全功,吾师定可上慰哀衷,下安百姓。这都是仰赖恩师之庙算如神调度有方,又加亲临前敌,鼓舞士气。门生碌碌无能,何功之有!”
洪承畴当然看得见孙传庭志得意满,娇骄之气露于辞色,不过他并不计较,只是说了句“我兄太过谦了”,便哈哈笑了起来。
两个人在笑过之后,洪承畴放低声音:“白谷兄,学生在路上接到你的密札,知道你要在潼关以南的通洛川到金盆坡一带,设三伏以侍流贼。依你麾下的哨探,看来闯贼明日上午即可窜来潼关附近,所有埋伏都已就绪了么?”
孙传庭晚于洪承畴到来,就是在安排明日一战的诸事,他亲自跑了一趟潼关以南的通洛川到金盆坡一带预设的战场,直到认为每一个细节都有应对的措施,他方才满意地离开,见洪承畴问自己明日里的安排,他自持地一笑,“三道埋伏都已就绪。原来兵力尚嫌不足,幸蒙恩师俯允,准将孙显祖和祖大弼两总兵麾下的所有人马调赴前敌,暂受门生节制,兵力不可谓不雄厚,看来逆贼李闯、李过叔侄,纵然凶悍狡诈异常,亦难有一人漏网。”
“只要能生擒逆贼,为朝廷解西顾之忧,即学生标营人马明日亦将听我兄指挥。”洪承畴一板一眼地对孙传庭说道,他自己的标营可谓是兵强马壮,要论战力即使是宣、大、关宁之悍卒,也比不过各位统兵将领的私兵标营。
“谢恩师大人!”孙传庭再次欠身,真诚地向洪承畴致谢。
“依我兄看来,闯贼会不会得知此地有重兵把守,且以逸待劳待他入瓮,贼人一贯狡猾如狐今夜如若掉头回窜伏牛山,或是乘着夜色从别处借机逃出生天?”
孙传庭自傲地一笑,他侧转身向着洪承畴低低地说道,“恩师所虑极是!不过门生已有安排,正可以诱他前来,任大小李贼多智,也必令其自投罗网。”
“哦,我兄可是已有妙计?”老谋深算的洪承畴,此时好奇心也为孙传庭的话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