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传庭凑近到督师洪承畴的耳边,他小声地说着自己的安排,“匪人‘曹操’于上月底聚集了近十万乌合之众来到潼关之外,原是要来接应大、小李贼北出河南回窜陕北;却因他来得太早,在门生雷霆一击之下当即溃散,‘曹操’逃至湖广向熊总理求抚。”
洪承畴已经知道孙传庭一战击溃‘曹操’的战事,听着孙传庭的话他此刻倒已经是静下心了,只是在盘算本次孙百谷到底采用了什么高深的计谋,“看来是成算极大,否则孙传庭倒不是一个不知进退之人……”
洪承畴轻叩桌案,外面的家人听了赶紧进屋为他们添茶,然后放轻脚步重新退出门外。见到洪承畴的家人退出,孙传庭才又细讲自己的计策。
他对洪承畴言道,“我已截断了关内关外的消息,料想此事李贼叔侄尚不知道,故敢于不顾一切直奔潼关而来。门生已派精细之人假扮曹贼入关报信的奸细,使此人携带密书去见闯贼,只云曹贼亲统大军来到灵宝以西接应,定于明日进攻潼关,嘱李贼叔侄速速趁机闯潼关杀奔陕北。”
见洪承畴边听边细细琢磨自己的这个计策,直到看着洪承畴面带微笑地向自己点头,他明白这正是洪承畴的精细之处,看来自己的计策没有什么大的破绽,于是轻松地笑道,“以门生想来,李贼叔侄见此密书,定然喜出望外,岂肯舍近求远,中途折向别处?”
孙传庭说完,他见洪承畴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拈须沉思,他怕洪承畴不很放心,随即说道:“还望恩师大人放心。纵令此计为李贼识破,率死党中途折回,别寻生路,亦断难逃出官军的围堵;去河南、湖广、蓝田、渭南的所有关隘,学生均已派重兵堵死,背后有曹变蛟与贺人龙等人在紧追不放,逆贼至此,实已鸟入笼中插翅难逃!”
等到孙传庭停下话头,洪承畴才缓缓地笑了起来,他悠悠地说到:“兄台如此布置,实属万无一失,学生又岂有不放心之理?只是李自成、李过二人虽系屡败之贼,却颇晓权谋机变;又能得部下死力,实非‘曹操’这等匪寇可比的。你我身处剿匪前线,但恐偶一疏忽,逆贼侥幸逃脱,使剿贼大业功亏一篑,上贻君父之忧,下为百姓留无穷之患。”
孙传庭在这半年来,虽在对起义军的作战中连获胜利,却一直没有同闯营老八队直接交过手。在听了洪承畴的话后心中又重新思量了一下自己的计策,随觉应该是万无一失,可也不得不谨慎称“是”。
见孙传庭如此恭谨。洪承畴对他道:“皇上的两次手诏和兵部的三次紧急檄文,恩师都是见到过的;倘若这一战使闯贼侥幸漏网,我们就不好专心赴京勤王了。况且,皇上为要振奋京师人心,鼓励士气,甚盼我们能将闯贼生擒,献俘阙下,倘不能将闯贼生擒或在阵上斩首,纵然大捷,也不能使皇上十分高兴。”
说到这里,洪承畴从自己的袍袖之中取出一封尺余长的书子,抬手递给孙传庭道:“你且看看,这是杨阁老的一封亲笔书信,是昨天我在路上接到的。”
孙传庭双手接过来杨嗣昌的亲笔书信,他知道朝堂上六部尚书兼任阁臣,或是兼殿阁学士衔,都需被尊称为阁部,杨嗣昌更是首辅大学士,所以被朝廷官员尊为阁老。
他打开书子细看,见到信中写着崇祯皇帝对陕地剿贼事宜极为关切,急盼能将闯贼擒获,献俘于京师阙下;或者将李自成、李过叔侄,以及刘宗敏等大将的首级送到北京亦好。
这封书子虽是写给洪承畴的,但书中对他孙传庭也颇有奖誉之词。认真地看完书信,孙传庭既感兴奋,也觉得身负的责任颇重,他决计明日亲自督阵,无论如何要将李贼叔侄擒获,以慰皇上之殷切期望。
孙传庭的心中激荡,叫了一声“恩师!”
他站起来朝京师的方向拱手说,“本次剿贼,上赖皇帝威灵与大人亲临督战;下赖三军用命,定能擒斩逆贼,为国家除此腹心大患。”
多年戎马征战,使得孙传庭也是多了一个心眼,往往看似平淡无奇之处,会平地生出惊雷,他考虑着说道,“伏牛山地区之村落,迭经流贼过往盘踞,颇多村寨与贼人互通声气,反与我天朝官兵为仇。”
孙传庭见洪承畴同样有这个忧虑,于是说道,“幸赖潼关附近的百姓人心向善,咸怀杀贼报国之志。门生已通令大小山寨、各处士绅,一俟流贼溃败,须要督率乡勇庄丁将大小山路层层封锁,务求步步拦截,布下天罗地网,不使一贼逃脱。”
对于孙传庭的话洪承畴深以为然,他鼓励孙传庭继续说下去,“百谷兄所言甚是,为将者不仅要料敌先机,遇事更是预则立、不预则废。”
看到洪承畴欣慰的看着自己,孙传庭插手道,“恩师思虑甚是,学生此策考虑,故纵令李贼叔侄等巨寇侥幸能在阵前不被官军擒斩,料其亦难逃各处乡勇、庄丁、百姓之手,故请大人不必过于担心!”
直到此时,洪承畴方才赞许地连连点头,夸赞孙传庭道:“好,好!倘能如此,学生更复何优!”
他畅快地大笑了几声,又谨慎地问孙传庭:“刚才闻兄之言,已派人假作曹贼手下之细作,与那闯贼送去了一封密书,诱彼前来闯关,此计甚佳。不过,听闻那‘一只虎’小贼也是一个细心人,不知是否能瞒得过他?”
“此系‘大天王’高杰派去之人,学生听说‘大天王’与那‘一只虎’两个曾经交厚,他们两人互相熟知对方的习性;我亲自观察过,此人颇是能言善辩,尤其是他曾在曹操手下混过,对彼处之情形十分熟悉,想来不会露出破绽。”
“哦,你曾当面见过此人?”洪承畴更是用嘉许的目光,看着已经渐渐成熟起来的孙传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