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督师洪大人询问自己等人是否知晓贼人的样貌,行辕中的大将们互相交换着眼色,却没有人即刻走出来回答。他们中有的确同闯营老八队直接交过战,有的却不曾接触过;就是哪些曾经与闯军直接交过战的大将,也不一定就同李自成本人面对面厮杀过。
至于刘宗敏、李过、田见秀等许多人,更是没多少人全部见过。只是近来他们因见到孙传庭所出的悬赏捉拿李闯等人的告示,才对李自成和他手下头领的相貌知道得稍微多了一点,但并不十分清楚。
洪承畴见到大家都沉默不语,就向站在自己身边侍候的中军示意,他轻声道:“去传那个‘大天王’高杰进来!”
中军听见督师大人的吩咐,立即转身,快步走到大堂的门口,他低低的声音向外面的军校嘀咕了一句,阶下立刻有人大声传呼道:“传‘大天王’高杰觐见!”
紧接着,二门外伫立的那些昂首伫立的校刀手,听到喊声后一齐高声传呼,“传‘大天王’高杰觐见!”雄壮的呼和声在大门外与影壁之间久久回荡。
大天王早已在大门里边的厢房中等候传见。自从投降朝廷以来,他一直在贺人龙的麾下任游击将军一职,而他实际能够指挥的人马,大多是跟随自己投降的那些人;直到今日之前,巡抚大人孙传庭还没有接见过他。
虽然高杰死心塌地降了朝廷,每逢与农民军作战他也是奋勇争先,在与旧友李过的交手中差一点还送了命,可是贺人龙的侄子贺国英折损在高杰的面前,这样一来他在贺人龙麾下任职的这个游击将军也是朝不保夕,近来还有一些更为让他闹心的消息传来。
他每战必先,所以手下的旧部折损颇多,近来有传言说高杰作战不利,致使朝廷折损大将,所以要对他降职听用,这样一来,他的不少部将自行散去,有几个在他部下很是得力的将校还被拨给别人指挥,如今差不多快走光了。
他时时都担心孙传庭这个嫉恶如仇的大魔王会要他的命,但是他自己又不可能逃走,不说朝廷放不过他,就是‘一只虎’李过兄弟,就不会任他好好活在世上;如此一来,他只想多卖点力气,拼死表现出自己对朝廷的忠心,试图博得孙传庭的另眼看待。
恍恍惚惚地在厢房中候着,如今一听我们在大声传呼,让自己赶快觐见,高杰不禁浑身一颤,他如触电般地从冰冷的板凳上一跃而起,匆匆地整了一下身上的衣冠,定了定神地向着二门方向走去。
站立在二门口的一群身处高大魁梧的校刀手,横着刀将高杰拦住。其中的一个小校上下打量着他,语气不善地问道:“你就是什么‘大天王’?”
“是,我就是‘大天王’高杰”,他低声回答,声音有点发颤。
“身上带武器没有?”小校又问
他老实地把腰刀摘下,递到小校的手中。这个小校仍然不放心,与另外一个兵士在他的身上搜了又搜,确认揉捏过高杰的每一寸肌肤后,这才放他走进二门。
二门中迎面是一道朱红色大漆的屏风,这处屏风打开来就是一道门,也就是所谓的督师行辕仪门。这道门平时是不开的,只有当潼关兵备道丁启睿出进的时候,或是丁启睿要迎送上官以及显要的客人时,这道仪门才会打开。
今晚因总督、巡抚和几位总兵来到,这道门打开了;‘大天王’高杰虽然也知道官场上的规矩,但是他此时心神较为慌乱,所以一时粗心,直冲仪门走去。
那名小校见状不对,立时追上去,用力把他一把扯了个趔趄,怒骂道:“那边去!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走仪门!”
说着,小校扯着他的衣领把他一推,使他踉跄地从旁边走了进去。他穿过阶下的两行武士,由中军官将他带进到大堂,快到洪承畴的面前时高杰双膝跪下。
此时,他的心快要跳到了嗓子眼,高杰不敢抬头,他叩头说道:“末将高杰参见制台大人!”
洪承畴问:“你就是逆贼李自成的同乡么?”
“回大人,是姑表兄弟。”高杰颤声回答
“你两个为什么闹翻了?”
“自从小的叔父高迎祥死后,小的不愿长此做贼,曾劝李自成投降朝廷。谁知他不但不听忠言,还从此疑忌小的,因此小的就同他分了手,各行其是……”高杰不傻,当然知道该说什么。
洪承畴知道这是一篇鬼话,自然不信。他拈着胡子微微一笑,点头说:“只要你从今后洗心革面,着实为朝廷效力,朝廷自然会重用你,闯贼今日己陷绝路,插翅难逃。一俟将他或擒或斩,大军告捷,论功行赏,自然有你的份儿。”
高杰赶快叩头说:“谢大人栽培!”
“高杰,你可将李贼叔侄的相貌仔细说出,以便明日阵前将他擒斩;即令他死于乱军之中,也好寻到尸体。”洪承畴的语气中带着鼓励,也令高杰心中安定了不少。
“是,是!”
大天王把李自成、李过两人的身材、相貌详细他说了一遍,还怕洪承畴和孙传庭嫌他的忠心不够,又赶快补充说:“大人!万一李自成和他侄儿李过死于乱军之中,即使血肉模糊,他们的尸体也有办法认出。只要看见李过身上挂的箭囊,还有李自成所持的宝剑,就能够认出他们来。”
“什么箭囊?”洪承畴有些诧异地问高杰
“是一个朱漆描金的牛皮箭囊,上面画着一条金色的小龙。”高杰赶忙答道
孙传庭明白了这定是贼人‘一只虎’在破开凤阳皇陵时所得,所以忍不住摇摇头,恨恨地骂道:“这个死贼!”
洪承畴接着又问:“逆贼李自成用的是什么宝剑?”
“他原有两口好剑,一口叫花马剑……”
“什么花马剑?”洪承畴劈脸截住高杰的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