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身农会主席的老杜,忽然有了一种找到组织的感觉,他愤愤不平地诉说道,“屁的老婆孩子,他只有一个快七十岁的老母亲。背锅的成分很可靠,他祖上三代赤贫,憨娃自幼讨饭,给财主放羊、放牛;等他大了又给财主扛长工、种地,累成的背锅,可是苦了大半辈子,连个女人的毛也没摸到……也讨不起,还把自家三分二厘的祖田转了手……”
老杜在替驼子诉苦,更像是向组织控诉,“……虽说背锅不是胎里带,可他家却是胎里带的穷,可是憨娃为人倒正派,天生是地主老财的克星,他有上进心总想着翻身做主人,况且他还是个孝子。要不是有个老母亲拖住腿,他早就……”
李自成听着老杜头的话,自己的心里猛然就是一激灵,自成心说,“亏得自己还是江湖魁首,如今可是小觑了山沟沟中的英雄了……”,李自成没有想到,这些埋没在山沟沟里的人马,他们翻身求解放的愿望竟然是如此的强烈。
他笑着问眼前的老江湖,“难道他也想造反?”
杜老头豪气地说:“要不是老母亲拖住腿,……嗨,别看他貌不惊人,当刀客,拉杆子,他可敢。”
这样一说,李自成对这个盼望翻身做主人的向导感到满意,“黑道人物层出不穷啊!”
他转向高一功问:“快派人送他到前哨去,叫老袁给他寻一匹牲口骑。”
“马上就派人送他去。”高一功立即应道
“再给他一点钱。”李自成悉知银弹的威力,而且能够拿钱摆平的,自成认为那都不叫事!
“已经给了他二两银子,他不肯要,硬塞给他才勉强收下啦。”高一功的功课做得很足。
李自成又面向大家说起自己心中的想法,他说自己想到驼背还是一个孝子,家中老母亲年纪很大,明天做向导又十分危险,自己心中感到不安。
杜老头并不接茬,他只是耐心等待李自成的下文,果然,李自成说出了可是这个词,“可是时间仓猝,另外怕找不到适当的人。”
杜老头很坏,他继续不说话,只是眼神温柔地盯着地上的一滩马粪,仿佛自己是非着名的生物学家。李自成见思索了几个片刻,杜老头都不搭腔,于是吩咐夫人高氏又去取了十两银子,他再次交给杜宗文老头,让他转给驼背,好留给他的母亲过活。
等到杜老头走了以后,高氏夫人说:“自成,你这是好人有好报!咱们常常在困难时抢……得穷百姓的接济,真没想到在这里又遇到了好人。”
“我们是穷人的子弟兵,老百姓总是同咱们心连心的,过儿的这句话仿佛很有道理啊!”
他向自己的夫人和高一功望望,接着道,“话说还在崇祯八年的春天,咱们的队伍初到江北是人地生疏,陕北江北语言不通。可是穷百姓们还是望风而……相迎,惟恐咱们不去解救他们……我当时正在围攻颍州,离凤阳还有几百里,凤阳的穷百姓就纷纷前来迎接我,还献上了贪官富户的名册,里面写着谁家是富户、那个家里有矿、某人是贪官、某处驻扎有多少官军……要不然咱们也不会那么容易地破了凤阳,焚了当今皇上的祖坟。单从民心项背这一点看,朱家的天下也不会长久。”
看到高一功掩嘴打着哈欠,他体贴地劝说,“一功,你太累啦,你该爱惜自己的身体,快去迷糊一会儿歇歇吧,眼看着三更都快过啦。”
听见大佬暖心的言语,想着使命的召唤,高一功立即向领导申诉道,“我行,我能行,而且我是真的行”;他勇敢地对闯王李自成说道,“不,我等把伤号送走后才能休息。捷轩留下的二十个弟兄马上就要到了,不完成任务我不放心,还要当面嘱咐他们几句话。”
李自成沉稳地望望他,没再说什么,自己大步走进里间,也不解甲,就呼呼大睡起来。
睡梦里,他发现自己的头脑是清醒的,他在想着明天的大战,他感觉自己并没有在瞌睡自己是在挥斥方遒。他的心脏猛然一抽,也许全军的生死都取决于明日这一战!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在静静地望着窗外的月色,他的分身在听着远处传来的萧萧马嘶,他孜孜不倦的大脑还在盘算着明天从潼关突围的事……
鸡叫头遍,李赤心四人就踏着苍茫月色,静悄悄地向西北出发了。乌骓马几个这些天的调养,四六偏分已经很难掩盖他马中赤兔的豪情,孙府之中优渥的生活,让它向了马中奥尼尔的方向在发展,以前乌骓马还只是体壮膘肥,现在连屁股都堪称硕大,臀肉更是日渐丰满。
在过去,李赤心一巴掌可以扇的乌骓马疾驰五里地;如今李赤心一记沉重的铁砂掌拍下,乌骓马却只是摆了摆尾巴,从菊花中被拍出了几粒油润光滑的球状马粪。李赤心看看曾经自傲的大巴掌,望望乌骓的肥厚巨臀,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感召到一样,无语仰望苍穹……
鸡叫头遍,李自成的人马就踏着苍茫月色,静悄悄地向北出发了。
总哨刘宗敏押阵,郝摇旗、刘芳亮、袁宗第等三员大将为先锋,率领着三十几员偏将,近五千多精锐走在大队的前边。
谷英和田见秀两人,率领着各自的二十几位偏将和两千五百多名悍卒断后。
高一功银盔白马一杆鸭蛋粗细的长枪,率领着中军的十几员偏将,两千名全副披挂的百战老兵,二百多名童子营中挑选出来的忠心耿耿的孩儿兵,他们一起拱卫着闯军的老营。
闯王李自成,带着他的标营亲兵,已及部分骁勇的战将,行进在前队和老营之间。刘宗敏的两个妻子,高一功的妻子,谷英的妻子和养子,还有多位大将的眷属和保护这些眷属的亲兵,都骑着马赶着车随中军老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