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承恩将这封奏疏读完的时候,崇祯阴郁的心情已然大好,片刻之间他的脑子里已经作好了选择,“没有你卢象升,朕还不信就要吃带毛猪了”,崇祯果断地吩咐王承恩道:“去,快替朕拟旨,就派刘宇亮代替卢象升总督天下勤王兵马。”
“卢象升呢?”王承恩一愣,怯怯地问了一句。
“着他来京听勘!”崇祯愤愤地说道
王承恩的心中一跳,他偷眼向皇帝的脸上瞟了一眼。他知道卢象升并没有打过败仗,甚至还得到了莫名其妙的帮助,也莫名其妙打了几场小的胜仗;如今皇上听信了监军太监高起潜的鬼话,才对卢象升的印象开始不好,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但是他不敢说一个不字,只是躬身告退,遵照皇上的吩咐出去拟旨。
当王承恩刚走到乾清宫的廊下时,崇祯又把他叫了回来。他俯身肃立在皇帝的面前,等候着主子新的吩咐。但皇上却什么话也没说,显然他已经是等不及由秉笔太监代他拟旨,于是自己抓起象管狼毫,龙飞凤舞地写出了一个手诏:“首辅刘宇亮疏请督师,情词慷慨,殊堪嘉慰。着该辅臣即赴保定军前,总督诸镇,相机进剿,驱除逆虏,迅奏肤功,以安邦国。至卢象升畏葸不前,实堪痛恨,着即褫去本兼各职,来京听勘,钦此!”
他把这个简单的手诏写好以后,自己看了一遍,如释重负地放下朱笔,向王承恩瞟上一眼,见王承恩低眉折腰侍立左右,心中感觉满意,随即又开始省阅其它的文书。王承恩则是把皇上的手诏和御案上另外一叠批阅过的奏疏拿起来,然后恭恭敬敬地退了乾清宫。
这个即将取缔卢象升统帅全国勤王兵马的刘宇亮字季龙,号蓬玄他是绵竹人。万历四十七年中的进士,屡迁至吏部右侍郎;崇祯十年的八月,擢礼部尚书,与傅冠、薛国观一同入阁。史书记载宇亮短小精悍,善击剑;居翰林,常与家僮角逐为乐。性不嗜书,馆中纂修、直讲、典试诸事,皆不得与。座钱士升为之援,又力排同乡王应熊,张己声誉,竟获大用。明年六月,贞运罢归,遂代为首辅。其冬,都城戒严,命阅视三大营及勇卫营军士,两日而毕。又阅视内城九门,外城七门,皆苟且卒事。
同时在明史中又有记载,曰“时大清兵深入,帝忧甚,宇亮自请督察军情。帝喜,即革总督卢象升任,命宇亮往代。字亮请督察,而帝忽改为总督,大惧,与国观及杨嗣昌谋,且具疏自言。乃留象升,而宇亮仍往督察,各镇勤王兵皆属焉。”
而后“甫抵保定,闻象升战殁,过安平,侦者报大清兵将至,相顾无人色,急趋晋州避之,知州陈弘绪闭门不纳,士民亦歃血誓不延一兵。宇亮大怒,传令箭:亟纳师,否则军法从事。弘绪亦传语曰:‘督师之来以御敌也,今敌且至,奈何避之?刍粮不继,责有司,欲入城,不敢闻命。’宇亮乃驰疏劾之,有旨逮治。州民诣阙讼冤,愿以身代者千计,弘绪得镌级调用。帝自是疑宇亮不任事,徒扰民矣”
对于其后的记载,清人张廷玉在《明史》中,叙之甚详“第二年正月至天津。愤诸将退避,疏论之,因及总兵刘光祚逗遛状。国观方冀为首辅,与嗣昌谋倾宇亮,遽拟旨军前斩光祚。比旨下,光祚适有武清之捷,宇亮乃系光祚于狱,而具疏乞宥,继上武清捷音。国观乃拟严旨,责以前后矛盾,下九卿科道议。佥谓宇亮玩弄国宪,大不敬。宇亮疏辩,部议落职闲住,给事中陈启新、沈迅复重劾之,改拟削籍。帝令戴罪图功,事平再议。宇亮竟以此去位,而国观代为首辅矣。已而定失事者五案,宇亮终免议。久之,卒于家。”
不过历史终究是人书写的,至于为什么今天我们读到的历史,会因为不同人书写而不同,其理可以仁者见仁,最好还是由明末最大的反对党头领李赤心,来为大家揭开明末这个纷乱芜杂的谜团吧。
尽管大学士刘宇亮在崇祯的眼中并不是一个合宜的统帅人才,但是由于他已经对卢象升很不满意,又急于要改变畿辅的军事局面,就十分草率地决定了这样的重大问题。他一向是一个极为聪明且自视甚高的人,所以纵然做出最荒唐矛盾的决定,也以为自己是天纵英明,临事果决。
此刻,崇祯皇帝从御案后面站起来,在大殿踱着步,心情不错地走来走去。在暖阁里摆着两盆名贵的梅花,一盆名曰绿萼,一盆便是玉蝶,此时都在盛开。但是,两天来崇祯颇为烦躁,心情从来没有舒展过,所以从没有注意,直到现在才突然看见,他不觉间俯身嗅着梅花的淡淡幽香。
一个在旁服侍的宫女,此际看见皇上望着寒梅玉蝶,面上带着笑意,就指着朱红盘龙柱子旁边的一盆鲜花说:“皇爷,这是昨天从草桥送来的一盆牡丹,今晨刚刚绽放。”
“呃,草桥!崇祯虽然不是一个玩物丧志的皇帝,可是他自带的文人属性,使得他对喜爱的事物通常是刨根问底,所以他知道在北京南郊,离右安门十里一带都是养花和种菜的地方。农民们利用暖房和火温办法,能够在阴历十月间使牡丹盛开,在元旦供给宫中鲜黄瓜和香椿芽。”
崇祯走近花盆看了一阵,心中嬉道:“这么好的花,我竟会没有留意!”
他对宫女称赞说:“很好,雍容华贵中透着无限妩媚。这话叫做什么名儿?”
“听说叫芙蓉三变。”
“这名倒是新鲜。你可知道,它为什么叫做芙蓉三变?”
“这个,奴婢倒是恰巧略知,听说因为它在清晨洁自如雪,已时以后变作嫩黄,午间又变一次,粉白中带一丝红晕,宛如少女双颊,一直到夜间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