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
瑾王府的马车在清水巷口停下。
接人的官兵俯身在薛放耳边轻声说:“薛大人,瑾王府赵管家来了!”
薛放随之望去,看见一个跛脚的中年男人朝这边走来。
他上前两步,准备与人沟通。
不想,赵管家越过他,朝一旁坐诊的江卿玉一礼,“属下见过王妃!”
话音一出,在场之人一片震惊,唯有柳长引面色淡然。
薛放浓眉一皱,侧头低声询问下属,“此人当真是瑾王府赵管家?”
下属一愣,半晌才道:“是。”
薛放看赵管家与江卿玉交谈,露出狐疑的神情。
想来大宸也没人敢冒充瑾王妃和瑾王府管家。
他越过人群走到江卿玉跟前,又是一阵打量。
江卿玉结束与赵管家的沟通,回望薛放,沉默不语。
片刻后,薛放突然开口道:“来人,拿鞭子来。”
官兵一愣,不明所以,却不敢违背上司的命令,将鞭子递上。
百姓们闻言纷纷色变。
有人已经开始为江卿玉说话。
“薛大人,这是瑾王妃,您要是动手,可是要灭满门的!”
薛放只是看了那人一眼,没有多言。
反观,赵管家站在江卿玉身旁,显得十分淡然,似乎并不怕薛放对自家主子动手。
只见薛放将官服脱下,并将上衣脱掉。
他的行为让在场很多人不解。
江卿玉却明白过来,薛放这是讨罚。
自己的身份已经不容置喙,薛放失礼的行为必定要被处罚。
薛放跪下,双手高举鞭子。
“薛放不知王妃身份,多有得罪,请王妃惩罚。”
不等江卿玉开口,他又继续道:“若再给薛放一次机会,薛放依旧会这样做。”
他的话显得有些张狂,不知悔改。
江卿玉反而对薛放改观。
“直男”这个词形容薛放再合适不过。
只是这种人不适合官场,容易得罪人,也容易被算计。
望着薛放手里的鞭子,她还是接过。
“不知者无罪,但有一点,你确实错了,不该歧视女性。”
鞭子在空中扬起一道弧度,落在薛放背上,留下一道鲜红的痕迹。
“就拿今日这些百姓来说,经起火一事,他们家中男丁也许已经失去劳动力,那女子便只能外出营生,难道因为所谓的颜面,她们就要放家人在家中病死吗?”
江卿玉蹲下,双眼与薛放平齐,道:“不管男子还是女子,应该都有同等权利,女子也不比男子差。”
薛放一愣,没说话。
一旁围观的百姓,有对江卿玉的话向往的,也有觉得讽刺好笑的。
江卿玉不以为然,将鞭子丢在地上,道:“今日所罚,就到此结束,起来吧!”
薛放难以置信地抬头看江卿玉,“王妃……”
“不想起来?”江卿玉绕着薛放转了半圈,停在薛放背后。
她面朝烧焦的房子,接道:“想来以前王爷也不是喜爱责罚下属的人,与其责罚,倒不如让人将功抵过。”
薛放站起来,转过身。
他望着江卿玉的背影,仿佛看到沈南瑾的影子。
明明是两个人,却莫名让他觉得像。
江卿玉看了两眼房子,转身朝薛放道:“清水巷纵火案,希望薛大人彻查到底,还百姓一个公道。”
她朝薛放作揖。
薛放立马抬手回礼,并将身体弯得比江卿玉更低。
“是!薛放一定查清真相。”
他心中波澜万千。
自己也是刚从仵作那知晓,烧死之人可能是死后被焚烧。
从始至终,官府未曾透露此案是纵火案。
瑾王妃却知道此案乃是纵火案。
可见其心思细腻,观察入微。
薛放凝视江卿玉,疑惑道:“王妃是如何得知有人纵火?”
“尸体、房子、官兵,心细一些,总能发现端倪。”
江卿玉扫一眼色变的百姓,道:“诸位放心,官府既已查案,必定找出凶手,若诸位有线索,告知官府,或许能够更快破案。”
百姓们虽不识江卿玉,却知瑾王,也知瑾王妃。
瑾王病重,瑾王妃管理瑾王府,也代表瑾王。
她的话让百姓们纷纷举起手,要给薛放说线索。
没一会儿,薛放就被人围成一圈。
赵管家在此刻靠近江卿玉,低声道:“王妃,您先前言论,万不可再说。”
江卿玉一怔,随之明白赵管家的话,道:“知道了,你先回王府。”
“是。”赵管家也没多言,驾着马车离开。
柳长引这才上前,朝江卿玉一礼,“王妃。”
白芨跟着行礼,眼神中透着害怕,又带着几分期许,道:“白芨见过瑾王妃。”
“不必多礼,就以前一样吧。”江卿玉喜欢平等相处,自在些。
他人却不敢逾越身份,与瑾王妃平齐。
在此期间,薛放也将百姓指去另一处,来到江卿玉面前。
他作揖道:“王妃,您虽是王妃,但行医之事,薛放还得多嘴。若要在京城行医,必先去官府登记,方可给人看诊开药。”
“好。”江卿玉应道。
她理解薛放的话。
就像在蓝星,要给人看病,也得先考证。
要开药店,也得有营业执照。
江卿玉又与薛放说了几句,直到有病人前来问诊,她才停下。
薛放犹豫半晌,补充道:“王妃,我会差人给您登记好,您只管行医就好。”
江卿玉一笑,道:“谢谢。”
她的亲切让人没有距离感,十分舒服,也让人很想靠近。
薛放便是这样觉得。
只是他没时间多停留,需回顺天府将此案整理汇报。
薛放离去,周围很多人松了口气。
仿佛对百姓而言,薛放这个顺天府推官比江卿玉这个王妃还要恐怖。
就在官府的人撤离后,那些被江卿玉救治的人不约而同来到江卿玉身旁。
他们齐齐跪在,眼中含泪。
江卿玉惊得从椅子上站起来,伸手去搀扶。
“你们不必这样,我会医术,帮你们也是我作为医者的责任。”
被江卿玉搀扶的人摇摇头,道:“王妃,我们其实想求您救救王爷。”
“是啊!您医术那么好,一定能救瑾王爷的。”
“漠北三国一直在侵犯大宸,求您一定医治好王爷,驱赶漠北三国。”
江卿玉收回手,扫了眼跪在地上的百姓,道:“其实有件事你们错了。”
她叹息一声,道:“你们不该将所有责任都压在王爷身上,他是大宸的护国大将军,可他也是血肉之躯,并非钢筋铁骨。”
“漠北三国之所以侵略大宸,正是因为大宸没有第二个像王爷一样的人站出来。试问,在漠北对王爷闻风丧胆以前,漠北三国对大宸又是何等态度?”
“王爷一人也不能抵抗漠北三国的千军万马,需要的还是有能力者的配合,以及大家的齐心。”
她这番话其实早就憋在心中。
好的将领,需要好的士兵,才能打出胜仗。
沈南瑾不过也只是一个人罢了!
江卿玉将百姓从地上扶起来,道:“要看诊得过来,其他人散了吧!我不是菩萨,做不到许愿便能实现。”
她坐回看诊处,继续给人医治。
围着的百姓看了一阵,慢慢散去。
江卿玉的话大家心里其实都想过。
但沈南瑾的传说太过惊艳,让人觉得只要他出现,就一定能战胜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