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楠生抬眼,看见柴小桃和何六儿到了,站起身来,像模像样的掸了下衣襟上的尘土,清冷道:“来了?”
何小六儿道:“少爷,人带到了,小的去后院监工去了。”
何楠生点了点头,指着石桌上的一包药道:“放三碗水,熬成一碗药,伙房就在左手厢房第一间。”
柴小桃默默接过药,独自去找伙房。
伙房里很冷清,看样子应该是经常不用的伙房。
柴和药罐子、火折子倒是有准备,除了这些,灶台上,还放着一碗汤、两个馒头。
柴小桃正狐疑着,身后一道清冷的声音答道:“是何六儿多管闲事给你留的饭。”
柴小桃吓了一跳,回过头,何楠生正站在门外,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柴小桃想施礼道谢,何楠生已经转身走了。
柴小桃先起火熬药,在熬药的过程中,抽空把馒头和汤给喝了,就连里面的大肥肉片都没嫌油腻,吃得这叫一个香。
等药熬好了端到回廊处,何楠生静默的抬眼道:“你先喝一半。”
“啊?”柴小桃吓的险些说出话来,赶紧闭嘴,指了指何楠生被砸伤的脚。
何楠生脸色不娱道:“你没听说过试药吗?”
柴小桃眨了眨眼,这货竟然怕自己下毒?如果杀人不偿命,自己倒真想毒死这货,自己遭这份罪,全是拜他所赐。
诅咒归诅咒,柴小桃还是乖巧的回了伙房,把装汤碗的空碗拿过来,倒出一半,吹得凉了,一扬脖喝了进去,给何楠生展示了下空碗。
何楠生未置可否,并没有马上喝药,而是指着内宅前方的一方空地道:“这块地就在本官卧房前,光秃秃的不好看,你今天下午挖好坑儿,待明日移些树苗种上。”
柴小桃又吭哧吭哧的挖坑去了,心里则乐开了花儿,挖坑儿可比搬砖轻松多了。
何楠生回到房间内,坐在桌案前,时不时透过窗户,抬头看向院中干活的柴小桃。
看着辛苦劳作的柴小桃的身影,何楠生突然涌起一丝愧疚来,早知道她是一个带着三个孩子的寡妇,自己何必要欺负她呢?
什么税粮?什么出工?在她心里,自己肯定是个恶贯满盈的昏官吧。
何楠生长叹了口气,把药碗里的药汁随手倒在了花盆里,心里则想着,等柳里正收完粮后,一定把多要的税粮还给她,免得自己好像欺负她们孤儿寡妇似的。
等树坑挖得差不多的时候,柳里正来院里找人了,因为要在关城门之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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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三个儿子排排坐在土墙上,一看就是等着柴小桃回家呢。
柴小桃一脸愧疚道:“是不是饿坏了,娘马上做饭......”
语哥儿笑吟吟道:“娘,大哥已经把饭做完了,我们一起在等娘回来呢。”
柴小桃心里一暖,顿时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成就感,看看,看看,儿子知道心疼娘了!自己没白疼他们!
进了屋,看着死面疙瘩似的硬馒头,柴小桃不由得抚额,“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自豪感瞬间没了,甚至有些怀疑,三个孩子不是为了等她回家一起吃饭,而是馒头实在硬得吃不下去!
柴小桃戏谑的看了一眼言哥儿,言哥儿羞愧的低下了头。
柴小桃把面疙瘩切成碎块,回锅做了个鸡蛋疙瘩汤,重新上桌,一家四口狼吞虎咽了吃了起来。
吃完了饭,柴小桃把混了灵芝粉的土拿出来,一脸愁容。
她根本就没有种过灵芝粉,只知道这东西跟木耳、蘑菇一样,喜欢在木头、特别是朽木上生长。
柴小桃灵机一动,想起了院子里自家的柴禾垛,言哥儿经常出去,每次出去总会打些柴回来,导致木柴总是烧不到底儿,也许,最下面就有朽木呢?
柴小桃立即如同打了鸡血般跑向了柴禾垛。
院里,很快传来柴小桃“啊呀”一声叫唤。
三个儿子以为出了什么事,立即跑出来看,也跟着吓了一跳。
只见柴禾垛后面,也就是靠墙的一侧,不知何时长出了密麻麻的一大片的红碗草蘑,因为在柴禾垛和土墙中间,还长着杂草,所以平时根本没注意。
蘑菇多得让柴小桃的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这肯定是柴小桃前些天不经意间扔的碎蘑菇屑长出来的,种蘑菇,这样容易的吗?
连柴小桃都觉得自己有一双神手,种蘑菇,蘑菇长了;种人参,人参活了;养鱼卵,鱼活了;采河蚌,河蚌有珍珠......
难道自己还有种啥啥活、养啥啥活的金手指?
柴小桃忙喊道:“孩子们,快给娘拿小铲刀来,娘要采蘑菇啦!”
语哥儿乐颠颠的把小铲刀和小筐拿给了娘,三个孩子都要伸手帮忙,柴小桃忙叮嘱道:“要把根留下,下次还能发出一茬来。”
柴小桃心情大好,边采蘑菇连边哼唱着《采蘑菇的小姑娘》,把所有的忧愁都忘了似的。
左侧邻居王婆子听了撇撇嘴道:“粮食被收缴了还能乐得哼小曲!肯定又养哪家的汉子了!”
老王头儿回怼道:“你没事不也总哼哼曲吗?你也养汉子了?”
王婆子一瞪眼睛道:“那能一样吗?瞎说什么呢?我又不是寡妇,哪有自己咒自己死的!”
老王头没理王婆子, 只觉得自家老婆子心眼儿不好使,见不得别人家过得好。
再说采蘑菇的小姑娘柴小桃,足足采了两筐的蘑菇,让言哥儿留出两捧明天做菜,其余的用草绳穿成串晒成蘑菇干,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吃。
收拾完蘑菇,小桃开始翻柴禾垛,上面掀到了下边,把最下面一层十多块几乎长了毛的的朽木挑捡出来,笑得跟傻子似的。
刚要让言哥儿把木头堆放回去,突然,在朽木的难闻气息里,鼻翼似乎闻到了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
对,香气。
柴小桃顺着香气寻找,发现香气是从一根乌黑的不起眼的木头上传出来的。
这家伙,不会是在现代时传说的一克千金的沉香木吧?
虽然不确定,柴小桃还是问言哥儿道:“言哥儿,这块木头你是从哪里砍回来的?”
言哥儿一脸为难答道:“娘,自打爹没以后,你就爱打骂我们,我和讼哥儿没事就出去砍柴,我也忘了什么时候在哪砍的或都是在哪捡的。”
柴小桃顿时觉得羞愧,怎么问着问着,就又问回自己虐待孩子这件事儿上来了?
柴小桃忙转换语气道:“想不起来没事,娘就是问问,以后见到这种纹路的木头,记得跟娘说一声啊。”
柴小桃把香木拿出来,让言哥儿和讼哥儿把柴禾堆回原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