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馆内。
苏仆延、库里善和丁瑜刚返回,只是在踏入房间的瞬间,苏仆延转身就是一巴掌扇出。
“啪!”
响亮的耳光传出。
丁瑜登时捂着脸,踉跄后退两步,抬头看着苏仆延,眼中更是流露出不解和委屈。
他招惹谁了?
怎么回到驿馆就打他。
丁瑜脸上火辣辣的,委屈道:“单于,您打我做什么?”
苏仆延二话不说,又是一巴掌扇出。
啪!
又是一记耳光。
丁瑜先前是左脸挨打,如今右脸也挨了打。鲜红的五指印,自脸上浮现。甚至可见的,面颊有些肿胀了起来。
丁瑜心下莫名其妙的,好端端的,他又挨了打。
苏仆延内心,却是仍不解气。
一脚抬起,又踹出。
砰!!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
丁瑜惨叫一声捂着小腹,已然瘫倒在地上,他蜷缩着身体,颤抖不已。
他疼得眼中都浸满了泪水,道:“单于,小人错在何处,请单于指出来,不至于,小人云里雾里的,错在哪里都不知道。”
苏仆延呵斥道:“狗贱奴,这次本单于屡屡被袁尚羞辱,都是你的错。”
丁瑜的神情,更是无奈。
怪他吗?
这是因为袁尚太强,如果不是袁尚文武双全,且态度如此强硬,不至于如此。如果不是袁绍太过于护短,也不至于如此。
丁瑜心中委屈,却不敢吭声,只能道:“小人知错,小人知错。”
苏仆延哼了声,这才没有继续出手,回到房中坐下来。
库里善、丁瑜上前站着。
库里善主动道:“单于,袁尚说通商,难道真要和袁家通商吗?”
“狗屁!”
苏仆延呵斥一声。
他眼神凶厉,说道:“我乌桓儿郎需要粮食,哪里要去买。袁绍不给,我们就靠自己的双手去抢夺。通商一事,不过是敷衍袁尚的罢了。”
库里善道:“单于英明。”
苏仆延沉声道:“我们在袁尚这里所受的屈辱,都会讨回来的。我不甘心,凭什么袁尚如此羞辱我。这必须要让袁尚,付出代价。”
说到这里,苏仆延看向丁瑜,道:“丁瑜,你有什么建议?”
丁瑜脑袋摇晃得像拨浪鼓似的,说道:“单于,如今在邺城内,要对付袁尚,近乎是不可能。”
苏仆延道:“我不管,必须要报复。他袁尚真以为在邺城就可以无法无天吗?这还有王法吗?”
丁瑜道:“是真不好办。”
苏仆延的手搁在腰间战刀的刀柄上,铿锵一声,刀刃出鞘。
一抹寒光,令丁瑜头皮发麻。
苏仆延把玩着手中的刀,淡淡道:“丁瑜,不是不能办,而是不好办。既然如此,那就能办。你说,能办吗?”
刷!
丁瑜脸色再度大变,急忙道:“单于,有办法,有办法的。”
苏仆延刀刃入鞘,道:“有什么办法?”
丁瑜说道:“单于,如今要对付袁尚,唯一的办法,就是请邺城的游侠儿出手,刺杀袁尚。游侠儿行事恣意,只要是给钱,他们自然会出手。”
“这是不错的办法。”
苏仆延眼前一亮,脸上尽是喜色。
丁瑜道:“单于,我们这一次南下,可曾带了钱财来?”
“有!”
苏仆延点了点头。
他从房间中取出了一口箱子,箱子中有着一块块马蹄金,亮闪闪的。
他盯着丁瑜,吩咐道:“原本这是用来贿赂袁绍身边的人,使得一切顺利推进,现在你拿去找人。”
丁瑜接过箱子,起身道:“单于,我这就去安排。”
说完,丁瑜就离开了。
这一去,足足耗费了半个时辰,然后丁瑜就回来了。
丁瑜催促道:“单于,我们抓紧时间离开。今晚上,我选中的游侠儿会出手刺杀。一旦袁尚死了,袁绍震怒,肯定会追查,我们就走不掉了。”
苏仆延点头道:“我已经安排好,随时可以出发。不过你选的人,叫什么名字,其实力怎么样?”
丁瑜保证道:“这个人名叫史阿,是整个邺城最讲信誉,实力最为厉害的人。他出手,保证完成任务。”
“好,好,好。”
苏仆延接连说了三个好字。
他的脸上尽是笑容,终于有了报复的机会。
苏仆延当即带着库里善、丁瑜,又调集麾下的八百精骑,火速离开驿馆出城,迅速远离邺城县城。
……
邺城,城西。
一座普通的宅院中。
一个皓首老者,正在练剑。
老者出剑的速度很慢,仿佛蜗牛爬一般。仔细看去,一剑一剑的速度却无比均匀,连绵不断,自始至终都是这般。
这便彰显不同。
在老者挥剑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进入,这青年中等身高,面颊瘦削,高颧骨,眼眸狭长锐利,一双垂下的双臂更是修长。那双手掌中,布满老茧,一看便是练家子。
青年站定后,静静站在一旁,没有出声打扰。
他看着老者舞剑,眼中浮现出一丝的向往。他的剑术,也算是极为厉害。可是,做不到如老者这般气息匀称,连绵不断的缓缓用剑。
用剑快,不难。
这样的慢剑,却更考校对剑的掌控。
小半刻钟过去,老者收剑入鞘,气息平复,看向青年,笑道:“史阿,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青年名叫史阿,是混迹邺城的游侠儿。
老者名叫王越,是史阿的老师。
昔年,王越带着史阿在洛阳生活,甚至王越还曾做官。只是洛阳大乱,王越丢了官,就带着史阿离开洛阳,四处游历。
一方面避开战乱,另一方面也是磨砺史阿。毕竟史阿的剑术,闭门造车,不可能提升。在去年底,王越和史阿到了邺城居住。
史阿恭敬道:“老师,弟子今天接了一个任务。”
王越道:“什么任务?”
史阿正色道:“有人出两百金,刺杀袁尚。没人敢接这个任务,我接下了。”
王越盯着史阿,问道:“史阿,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
史阿道:“弟子知晓。”
王越剑扔给了是给,背负手往房间中去。他坐下来后,史阿也跟着落座。
王越说道:“我辈武人,尤其是游侠儿出身的武人,虽说很多人都看钱办事。但我王越这一辈子,行事讲究一个天地良心。”
“不管做什么,要持身正,要对得起本心。”
“如果老夫要求财,天下间大可去得,到哪里都可以劫掠钱财。可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对我们武人,也是一样的。”
“要讲究做人的道理,不能忘本。”
王越的声音低沉,甚至语气中,更有了教训的意味。
史阿道:“老师的教诲,弟子须臾不敢忘却。”
王越呵斥道:“既如此,为什么要刺杀袁尚?去年底,有袁尚赈济施粥,才有无数人活命。若非袁尚赈济,无数聚集在邺城的流民,都会饿死。”
“这样的人,是有德之人。”
“不应该被刺杀。”
王越沉声道:“你接受了刺杀的任务,这是助纣为虐。老夫一直教导你,做人可以违法,因为法有时候也不公平。可是做人,不能违背良心。”
史阿一字一顿道:“老师的教诲,弟子谨记于心,不敢忘记。袁尚仁义,弟子也是亲眼所见。只是这些日子,弟子也听到一些消息,说袁尚秉性其实恶劣,极为不堪。”
“弟子去看看,袁尚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如果袁尚假仁假义,实际上凶恶之徒,弟子便杀了袁尚,赚下这笔钱。如果袁尚是真正的仁义君主,弟子必定不会出手。”
史阿神色坚定。
他二十开外的年纪,却浪迹江湖多年,早有了自己的主见。
王越神色稍稍缓和,继续道:“袁尚是袁绍册立的世子,更是冀州牧。一旦你杀了袁尚,必然引发震动。这事情,考虑好后路了吗?”
史阿道:“弟子已经想好了后路。”
王越道:“哪来的后路?”
史阿解释道:“弟子的一个友人,名叫邓展,擅长各种兵器,武艺高强。他去了兖州许昌,得了门路,进入曹操儿子曹丕的门下做事。”
“邓展来了书信,说是曹丕为人厚道,很是礼贤下士,让我也前往。”
“我暂时还未下定决心。”
“如果我发现袁尚是穷凶恶之徒,刺杀袁尚成功,就带着老师到许都去生活。到时候,老师也能跟着弟子安顿下来,好好颐养天年,不至于奔波流离。”
王越捋着颌下的胡须,眼中掠过一抹赞许神色。
王越年轻时也曾有抱负,希望凭借手中三尺剑,闯荡出一番事业来。奈何他没有背景,又是武夫,即便曾经做了官,转眼就如落花流水。
好在他收了史阿这个弟子。
这孩子不错。
有恒心,有耐心,更有孝心。
王越点了点头,嘱托道:“袁尚不简单,你当心一些。”
史阿笑道:“老师您放心吧,我还听闻消息,说袁尚实际上不是武人,是不读书不习武。只是外面的消息纷纷扰扰,看不起真切,弟子会谨慎行事的。”
王越道:“你明白就好。”
史阿和王越又说了一番话,便起身离去。
夜色降临,史阿更换了一身夜行衣,悄然往世子府抹去。
他潜入府内,摸清楚了世子府的情况,便潜入书房。只是书房内空荡荡的,暂时没有人。史阿心中思忖一番,干脆藏到梁上等待。
他有足够的耐心。
他要观察一番。
史阿等待的时间不长,忽然耳朵一动,便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史阿连忙收敛心神,屏住呼吸,整个人藏在梁上一声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