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是靠在窗边的大迎枕上的,说到这话时,便坐直了身子,看向乔玉言的神色变得极为认真。
“这是为……”
徐氏不等她问完,便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涉及你温叔叔的家事,我也不好多说,不过他既然已经来了京城,应当有他自己的安排,等日后,你大约就会知道了。”
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只是你别给他添乱,莫要叫人知道你们认识。”
温叔叔的家里人不是都没了么
乔玉言哑然,才想起似乎没有人这么说过。
仅仅是她这么认为,所以才会寄居在徐家,今日听徐氏这个话的意思,似乎并非如此。
可惜前世回到京城之后,乔玉言就没有听到过任何关于温停渊的消息,甚至写去徐家的信也如同石沉大海,更别提得到温停渊的回信了。
看她闷闷不乐的样子,徐氏伸手抚了抚她的额发,笑着道:“好了,你不要想这些事儿,如今管着家里这一大摊子还不够你忙活的”
说着叫环翠拿了一套潞绸的中衣进来,笑着道:“你呀!被你外祖母养得过于娇气,穿个衣服也比旁人更挑剔些,这是我给你做的两套,针脚都揉到里头去了,硌不着你,你且替换着穿吧!”
乔玉言一愣,拿过那托盘里的衣服,料子滑腻舒适,针脚细密,一看就知道是极用心做的,不由有些茫然。
她都忘记了,在回京城以后的时间里,她贴身的衣物,包括鞋袜都是徐氏亲手做的。
后来徐氏过世,她便再也没有穿到过那样用心而舒适的衣服了。
深埋在心底的记忆忽然被唤醒。
其实,她是享受过这样温柔的母爱的,只是因为二人之间的生疏,让这份母爱在记忆里变得浅淡,而短短一年的时间,又让她没法将其深刻烙印在脑海里。
然而,后来经历过那样多的事情,她哪里还是那个娇养在手心里的小姑娘对于里头衣服也早就没有那等细致的要求了。
今日听到徐氏这话,竟生出几分无所适从来。
似乎是看女儿脸色不太正常,徐氏有些疑惑,“怎么了”
乔玉言抬起头,看向母亲扯了扯嘴角,掩饰地笑了笑,“母亲怎么倒给我做起衣服来了明年弟弟妹妹就要出生,该好好替他预备着。”
提起肚子里的孩子,徐氏的脸上自然而然地就挂上了幸福的笑容,“他还早呢!且小东西做起来也容易,我是怕过段时间我就做不了这样大件儿的衣裳了,先给你预备着对付一段时间。”
“从前是我不懂事,所以才耍小性子,如今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里就那样娇气娘亲日后别给我废这个心思了,如今你身子重,合该好好休息才是。”
母女俩又说了会儿闲话,乔玉言才走出徐氏的屋子,打算去前面的花厅看账本,犹豫了再三,还是将柳嬷嬷唤了过来。
“太太和裴姨娘……”柳嬷嬷欲言又止,沉思了好一会儿才道,“姑娘便将裴姨娘当成太太的手帕交好了,太太对裴姨娘是极信任的。”
这倒是真的,通过这么些时日的观察,徐氏对裴雅意的信任几乎已经让她无法理解了。
便是乔谓升夜里宿在栖云阁,徐氏也不见半分不高兴,对她们母女还是一如既往。
以往看他们夫妻关系,却又明显感情融洽。
就说徐氏怀孕以来,乔谓升每日必要去芙蓉馆看望一两次,除却在栖云阁的一两个晚上,也都宿在芙蓉馆。
平日里对徐氏的饮食也十分上心。
难道当真能容忍丈夫对其他女子的感情
乔玉言回想前世她嫁入温家之后,温良第一次招通房服侍时的情形。
那时她几乎一夜未睡,在床上翻来覆去,满脑子都是他对别的女子的温存。
所以这一点,她无论如何都理解不了。
“院子里一切都好”
“我已经听姑娘的,将上上下下仔细查过了,”柳嬷嬷皱着眉摇头,“没有任何异常,就连底下的小丫头们,都十分老实,寻常都不往外跑。”
说着又犹豫着道:“或者刚好是老爷发卖的那几个里头”
是说前些时候为了处理谣言的事情,而发卖出去的那些人,眼下没有动静,这不就是最可能的情况
乔玉言坐在花厅里心下就有些烦躁。
如今这样平静,她心里反倒不安。
柳嬷嬷并不知道裴姨娘包藏祸心,或许还会因为没发现什么异常而安下了心。
可她却知道那双仇视她们的眼睛一直在牢牢地盯着她们。
最让人恼火的是,她只知道对方一定会害徐氏,却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要用何种手段,就像头上悬了一把剑,随时都会掉下来。
这会儿府里已经要开始筹备端午节的事情,乔玉言看着面前往年的来往账册,忽然想起一事来,“裴姨娘的娘家在哪儿怎么没见与咱们府里的往来”
要说一个姨娘,进了府那就是半个奴才,年节往来也轮不上。
可看徐氏与裴雅意的关系,依照徐氏的性格不可能不给她两分脸面,应当也会送两分礼去裴家才是。
“姑娘不知道”说话的是一个鹅蛋脸的丫鬟,十七八岁的样子,正笑着给乔玉言端来一盅银耳羹。
乔玉言听到她的声音,连忙接过来,“姐姐是老太太跟前的人,怎么到了我这里还做起端茶递水这样的活计了要传出去,当我不敬祖母呢!”
这丫鬟叫品兰,是老太太拨过来给她的,大约是见她竟然敢对安郡王下手,老人家实在放心不下吧!
领过来的时候,赵嬷嬷还特意说了一句,“府里的一些事儿,姑娘若是不知道的,只管问她。”
虽然老太太自来不给自己一个好脸色,但是光看这个丫鬟,乔玉言就知道老太太实际上在心里已经认可了自己。
品兰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又深了两分,“奴婢既然过来姑娘跟前服侍,只管把姑娘服侍好了,便是当好了差,这都是活计,哪里还分高低贵贱呢”
乔玉言便让她坐下,她推辞不过,到底斜签着身子在杌子上坐了,说起裴姨娘的娘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