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姨娘原是老太太姨表妹的女儿,姨老太太家早就破落了,老太太那表妹嫁了山东的一个普通人家做娘子,便生了裴姨娘。
后来裴姨娘母亲去世,便有了继母,但是日子却一天天的难过起来,那继母便要将裴姨娘发卖了,裴姨娘壮着胆子半夜跑了出来,一张脸抹得乌漆嘛黑,带着一个小包裹摸上了京城,找着了咱们老太太。”
品兰这话叫乔玉言目瞪口呆,前世她完全不知道裴姨娘的来历,只当是普通人家出身,谁想竟然还是老太太的表外甥女。
更想不到裴姨娘看着柔柔弱弱的样子,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这……老太太这就留下来了”
“哪儿能呢”品兰摆了摆手,“咱们老太太虽然心疼这位表小姐,可到底是人家家里的姑娘,哪里有将人昧下的道理
所以连夜打发了人去裴姨娘老家,想要好好商议,让裴姨娘住在咱们家,许他些银子就是了,反正他们家本来也是要卖女儿的。
如此还能叫裴姨娘不入奴籍,回头老太太寻访一户差不多的人家给她嫁出去便是。”
乔玉言慢慢点头,觉得老太太如此行事算是仁至义尽,毕竟是隔了两层的表外甥女儿,只是这样一来,怕那裴家人反倒赖上了。
品兰听到这话便笑着摇头,“咱们家虽不如那等强权豪奢之户,可到底是有爵在身的,老太太拿了五百两给他们家,还带了县衙的文书,打算要叫他们家当面签字的,省得日后还会惦记着表小姐,来上门找麻烦。”
“打算”
“这不是没成”品兰笑了笑,素净的脸上多了意味不明,“咱们家打发过去的人才到那里,才知道他们那地方出了事儿,连日多雨,把那山给泡烂了,夜里塌方,裴姨娘家里住在山脚下,一家人都给埋里头了,挖出来已经是四天后的事儿了。”
“这么说来,裴姨娘便没有娘家人了”
“嗯,”品兰又点头,“也是裴姨娘命大,竟刚好逃过了,老太太一方面心疼她如今无依无靠,另一方面看她伤心又觉得她是个孝顺温和的,便打定主意要给她好好选一门人家,以咱们家的门第,选个寒门的举子为正妻还是做得到的,老太太连嫁妆都给备好了,一千两银子的压箱钱,还有几十亩的良田,两个铺面。”
这就两千两银子了,乔玉言心下有些惊讶,看老太太一副对谁都冷冷淡淡的样子,竟然对一个血缘关系已经十分淡薄的表外甥女如此用心。
“咱们老太太是面冷心热的人,”品兰似乎是看出乔玉言心里的想法,在旁边低声说了一句,又叹了口气,“可惜了,老太太白费了一番心了。”
这估计就是裴姨娘为何没有嫁出去,而成了乔谓升的姨娘的缘故了。
品兰抬头看了一眼,见那边的王嬷嬷和七夕早就十分有眼色地坐在了门口做针线,微微颔首才接着道:“那时候太太正有身孕,家里逢着老太太过寿,太太已经回芙蓉馆歇下了,老爷又多饮了两杯酒,老太太便担心老爷一身酒气影响太太休息,便叫他歇在宁和堂。”
“然后就出了事儿”乔玉言立刻就猜到了底下的事情。
品兰点头,“偏生第二日太太来找老爷,才到廊下,就听到裴姨娘屋子里有动静,老爷随即衣衫不整出来了,再看里头,裴姨娘拿着剪子要自尽,被夺了下来。”
乔玉言怔在当场没有言语,品兰似乎也料到了她的这个反应,“后来老太太便做主让裴姨娘给太太执妾礼,而且让裴姨娘签了卖身契。”
“啊”
“姑娘不知道,咱们家是有家训的,家中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老太太原是给了两条路让裴姨娘选的,可以将此事遮掩过去,再寻一门不介意她的亲事,嫁妆再多添一倍,问她可愿意,谁知道裴姨娘只说要寻死。
这就没办法,老太太也恼了,便说裴姨娘做不了良家妾,只能卖身到府里来当个通房丫头,就这样,裴姨娘给老太太和太太磕了头。
再后来发现她有了身孕,生下了二姑娘,还是太太做主,提了姨娘。”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虽然看不出太多情绪,但是乔玉言还是感觉得到她语气中对裴姨娘淡淡的不屑。
再想到她是老太太跟前出来的人,便知道了老太太的态度,那时候的事情,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乔谓升酒后乱性,但老太太是打从心底里不喜欢裴姨娘了。
怪不得她一点儿都没有发现裴姨娘竟然和老太太还有点儿亲缘关系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后来徐氏过世之后,裴雅意也没能扶正的缘故了,说到底还是奴籍。
乔玉言的裴姨娘的选择有些无法理解,放着外头的正头娘子不做,在伯府当一个通房丫头
总不能说她对乔谓升是真爱吧!
“那我娘与裴姨娘之间的关系……”
品兰摇了摇头,“这个奴婢就不是很清楚了,奴婢虽是家生子,但那时候年岁还小,这些事儿都是从前老太太跟前的大丫鬟告诉我的,怕我不懂事儿,言语冲撞。
听说一直以来,裴姨娘十分老实本分,伺候太太也很用心,平日里从不冒头,刚生了二姑娘的时候,咱们府上都跟没有这个人似的。”
乔玉言便知道,这是老太太借品兰的口告诉她的事儿了,也是怕她如今当家被人蒙了眼睛。
品兰却是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哦对了,她曾经救过太太的命,似乎是从那时候开始,太太便慢慢地接纳了她,她才有了如今的光景。”
这事儿乔玉言从未听说过,若是裴雅意救过徐氏的话,徐氏因此才和她关系亲密倒也说得通,只是亲密到连丈夫都可以心无芥蒂地分享,却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只是她也知道这样的事情,徐氏是不可能和自己说的,所以也没想过要去问,眼下还是要先把端午节的事情处理好。
品兰对府里头上下的事情了解得多,很多事情问她都能得到答案。
正在一边拟送礼单子,一边查往年的份例时,乔玉言忽然发现一户熟悉的人家。
“这温家与咱们家有亲”乔玉言手指在账册上停下来,疑惑地问品兰。
品兰正在记着方才乔玉言说的礼,闻言凑过来一看,笑着道:“是有些关系,不过如今关系也淡了,一年三节只是按照通家之好在走动,姑娘知道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