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那个人不是殷姨娘?想到这里施晴不禁打了个寒颤,这也太蹊跷了吧,不行,她要去问问旁的人。若是她们也看见了素衣的女人,就证明殷姨娘的确是来过了。
施晴慢慢走到合欢院去探情况,人还未进去,却听见帘子里传出低低的哭泣声。施晴心里一惊,不知道是谁在哭,万一是昨晚的月娥被告发出来她也得避嫌,免得被人怀疑。
“母亲,求求您救救我姨娘,她病得快不行了……”屋里再次传来响动,施晴这回听清了,是四姑娘秦婉凝的声音。
施晴没再犹豫,掀了帘子进去才发现秦婉凝哭倒在地上,泪眼朦胧握着秦夫人的衣衫。看见有人进来,愣了一愣,随后似发现了救星一样膝行到施晴面前,“晴表姐,你行行好,我求求你你救救我娘吧……”
看着秦婉凝心伤又急迫的模样,施晴瞬间就心软了,只是这在合欢院里,她即使有心想救也不能随口答应啊。
“你先起来,好好说话,殷姨娘是怎么了,得了什么病?”施晴去拉秦婉凝的衣袖,希望将昨晚的事情弄清楚。
这时,一直未开口的秦夫人接话道,“别说是晴丫头,就是别的人也不能进殷姨娘的院子。有违抗者,立即拖出去打死。”
这样重的话施晴还是第一次听见,回过头就发现秦夫人一脸严肃地看着她们,远不比往日的慈和温柔。究竟是什么事情让殷姨娘得不到救治?施晴再一次震惊了,同时也感受到身旁秦婉凝在微微颤抖。随后她挣开了施晴,向院外跑去。
“拦住她,别让她靠近殷姨娘的院子。”秦夫人一声命令,屋里站岗的婆子、丫鬟冲过去将秦婉凝给擒住了。
秦婉凝还在抗争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妈妈上前汇报,“殷姨娘过了。”
过了就是死了的意思,不光施晴听明白了,屋里的所有人都听明白了。秦婉凝不再抗争,却嚎啕大哭起来,秦夫人这才走到她跟前露出悲惋的样子,“四丫头,不是我狠心不救你娘,是她得了痨病,治不好还容易传染人。我不让你过去是为你好。”
秦婉凝哭着靠在秦夫人的肩膀上,看上去情意深重。只有施晴知道,秦婉凝带着无尽的不甘和委屈。
“去将殷姨娘的东西都烧了吧,一件也不要留”秦夫人安慰好了秦婉凝,又道,“五丫头也不必罚了,今日就让她出来吧,你们两个送送殷姨娘。”
由于只是一个妾没了,并且还是得的痨病,秦府没有大办,更没有告知府外的人。施晴作为客人,合着府中其他姐妹都不能去观礼,自然也不能分辨昨日的殷姨娘是真是假了。
这一件小事过去没多久就平静了,甚至不少人并不知道殷姨娘死的事情。至于秦霜华,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只因殷姨娘的去世秦夫人为慰劳她们,特意打了赏给秦霜华和秦婉凝。
“多谢太太。”秦霜华抱着衣衫料子和一对金手镯,眼中迸出晶莹的泪珠,比哭丧还要动情几分。太太果然没有忘记她,只不过罚了五天就将她放出来了。
身旁秦婉凝却没有那么多说的,一直很平静。只让秦霜华的丫头将她连夜抄写的《女诫》与《内训》呈给秦夫人。
“有心了,难得你改过,将这些送到福寿院给老太太看看吧。”秦夫人并未仔细去翻动,却一眼瞧得出这些字迹并非秦霜华所写,该是她姐姐秦婉凝代劳的吧。
“你们二伯父已经在路上了,想必今天就会到家。都起来回自己屋子收拾收拾吧。”秦夫人眉眼慈祥,对待秦霜华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这些天她已经想清楚了,若是五丫头重新改过,还是将她送到汗王府上去,了了秦骄阳的心愿。
二人也都起身,向秦夫人行了礼退下。
“我就说嘛,太太还是对我好的,你看罚了五天就赏了这些东西给我”秦霜华一出合欢院的门就禁不住得意,侧头但见秦婉凝眼中黯淡,不免劝慰,“姐姐,你也别伤心了,姨娘都已病了那么久了,去了反而轻松自在。”
秦婉凝一声不响地,闻言却又哀哀地叹了口气,姨娘病了那么久未能及时请医,都怪她不好。往常自己去看她,就碰到姨娘这里痛那里痛的,只是她却偷偷隐藏了,不让旁的人发现。怕连累了她们姐妹,病体一拖再拖的,就拖成了痨看不好了。
不是前几日亲眼看见姨娘身上的疮,她也不会惊骇成那样,立即跑到合欢院请求秦夫人的救治。怎知太太外表和善、内心却坚硬如石,不肯救姨娘……
两姐妹各怀着心思向前走着,身后秦欣溶听到了秦霜华的话语,不免讥笑她看不清时事,真是一脑子的浆糊。不过这种人该是很好被她利用吧,不是自己的主意,秦霜华也去不了许府,施晴免不了灾难。只可惜到头来,却是菲燕成了受害者。
吃过午膳,外头的小厮就进来传报了老太太,说二老爷这就准备进院子了。
施晴今日是在老太太屋里吃的,小厮的话完她就听到福寿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忙离了座位要起身告辞。这时,二老爷已经进了门,身后还跟着位少年,和一名年轻女子。
老太太笑呵呵地道,“都是自己人,晴丫头不用回避,这是你二姨丈,那个是你二表哥。”老太太的目光扫了年轻女人一眼,顿住了话头,想必也不知道她的身份。
二老爷比秦相爷年轻几岁,但从身姿、容貌、气度没有哪一样能比得过自家大哥,不过面相看起来十分和睦,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身后的少年大约是二老爷的儿子,容貌有七分相象,身着灰色长袍,眼下有些乌青,虽不太俊朗也还看得过去。
施晴连忙行了一礼,“晴儿见过姨丈、二表哥。”
二老爷的目光瞬即定格在施晴脸上,和睦的面容显出惊疑来,“这是……”
施晴知道二老爷的意思是说她长地像陌琉璃,只是没说出来而已。老太太点头介绍道,“这是施家的姑娘,前段日子才接到府上来的。她跟我那外孙女长得像,又和我投缘,我心里也有一份寄托。不然怎么好去见死去的月荷。”
月荷是前世陌琉璃母亲的闺名,施晴听到这段话也很伤心,只是她现在身份变了,不能表现得过于出格,便忍着没哭,只劝道,“老太太请节哀,以后晴儿就在您身边尽孝。”
“果然是好孩子”老太太恢复了原样又问,“在京中准备呆几天,除了述职还有别的事吗?”
“有”二老爷说完,又看了对面的施晴一眼,随后将袖中的红色帖子递给老太太,“您先看看。”
老太太接过来看了,脸上的神色明显被阴霾罩住,看起来像是发火的前奏。不过看着施晴在屋里,只能隐忍着不说。
“这个平定侯也太不像话了,竟将主意打到秦府来。”老太太狠狠地拍了下桌案,随后又问,“这件事你怎么说的?”
“一切等老太太定夺。”二老爷双手托拳,不敢有任何争议。
“既这样,也只有三丫头能配他了,这件事先压着,别往外说”老太太缓了口气才吩咐,“你也累了,下去歇着吧,有什么事让人汇报我。”
二老爷答应了个“是”字却没急着走,眼神瞥到身后女子身上道,“母亲,这是儿子在外面娶的平妻,名唤‘莞容’。”
女子穿着素淡,一袭粉色带梅花的上衣,下着无花色的长裤。这身普通的打扮却掩不住自身的美丽,眉眼清亮、樱唇带笑,乖巧地在老太太跟前磕头,“莞容见过老太太。”
“既然进了门,就要守规矩。否则秦府绝不容你。”老太太没有立即叫女子起身,却是说了一段严厉的话。施晴在一边看得明白,这大约就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以上制下的手段,老太太也是从这个年龄段走过来的,深谙其中的道理,不然也不会坐上最后的高位。
“是,莞容知道了。”
平妻只比正妻矮一个名位,何况二房的太太二年前就没了,这莞容的身份比二房太太低不了多少,老太太却没有给她任何见面礼。
可见,二房多不受待见。
二老爷等人出去后,施晴也从另一条小路上回自己的宅院,迎面却碰到三姑娘秦欣溶手握一把美人扇等在院外。看见施晴出来,过去打招呼,“晴表妹,我父亲在老太太屋里说什么事啊?”
施晴这才想到老太太隐忍着怒气的样子,还提到了秦欣溶的名字,大约是让她跟什么人婚配的意思。别说秦欣溶当着她的面问,就是别的想头她也不会告诉她。便装聋作哑道,“说什么?哦,说的是二姨丈入京述职,在外面娶了个平妻回来的事。”
秦欣溶一副不相信的模样,“没有别的了吗?”
“没了,不然三表姐以为还有什么话没说?”施晴立在一边,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