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将这几年沉积的单子都摆放在桌案上,一次性让施晴看个够。随后又不慌不忙倒了一杯不太热的茶水在桌上,又继续忙他自己的事。
忽听“砰”地一声,刚泡好茶的玉瓷杯被砸碎在了地上,施晴恼怒地问,“昨日的剩茶也敢拿来给我,这水半温不凉的也有问题,你眼里还有没有一点主子观念?”
掌柜的见施晴事事通晓,并不好糊弄,这才收起了眼中的不敬作揖道,“都是下人办事不利,老朽过会就责罚他们,再给大小姐换一壶新茶来。”
掌柜的走到后柜,向一个年纪不大的童子密语了几声,让他将施家大小姐来店里的消息告诉给另三家药店的掌柜,请他们速速过来想办法才好。
那边施晴已经重新接过一盏新鲜的龙井茶,杯里的茶水并非普通的雨水,应是存了许久的冬日梅花上的雪水。喝在嘴里清甜爽口、阵阵清香。
施晴查看着桌案上的账本,并没有忽略后台掌柜的小动作,知道他对自己还是不满,所幸等另外三家店主来了之后一同说事。
外面欢颜却是等得急迫了些,眼看着太阳都快落土归山了,姑娘怎么还不出来?挑眉一看,前方风风火火地赶来了几个人,都身穿中长的棕色深衣、看着年龄也上了岁数,最年轻的也到了不惑之年。旁边还有两个拄着拐杖,身后跟着一堆小厮。
欢颜看情况不妙,立即进门去通知自家姑娘,只是话没出口却哑了言。
此际的施晴随便翻开一本账单就能查出问题所在,哪一本亏空哪一本记录不详,哪一本有亏无赚都说得清清楚楚,末了,将那些发了黄的账单摔在掌柜的跟前,“还请老大人同我解释解释,这里的药铺是怎么经营的?”
掌柜的顿时傻了眼,连同门口站着的其他三位掌柜也大吃一惊,不想施晴一个小小的女儿家就深谙生意之道,若是再去查探他们的账本,回去之后告诉施家管家的,他们还能继续赚些闲钱吗?不光不能,恐怕连继续打理“福森堂”的资格都没有。
看着这四位掌柜的都变了样,施晴重新恢复原有的面色,平和地向他福了福身,“想必这三位老大人也是掌管施家“福森堂”的掌柜吧?施晴在这里有礼了。说得不对之处还请见谅。”
“不敢,不敢。”那三位连忙回敬,一炷香的时间这小丫头两番转变,着实捉摸不透她心里的想法。
施晴又接着道,“不瞒各位,我今日过来只是看看情况,并非无故挑刺。若是以后几位大人能够依从我的管理,“福森堂”还是交给你们打理,另外每年可按3比7的分成归你们所有,当然酬劳不算在其中,权当是奖励各位为施家效劳。”
四位掌柜的先是面面相觑,施晴开的条件诱惑力极大,如此好的事情落在他们头上,怎么不会接受?
施晴看着几位交头接耳,知道他们都各自满意了,随后无意识地转动着手上无名指上的戒指,再一次提醒,“不过你们要按规矩办事,不能像现在出现有头无尾的状况,更不能出现亏空。否则我开的一切有利条件收回,几位是否同意我的意见?”
“我们都听凭大小姐的差遣,绝对管理好药房,请大小姐放心。”四位掌柜的同时抱拳,屋里的这一位额头上已经冒出冷汗,为自己方才的行动举止感到愧疚。
“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了,各位回去忙吧。”施晴说完了事情,看着天色也不早了,打算同欢颜回府。
刚走出店门,有一位追出来问道,“我们若有事情,到何处去找小姐说话呢?”
“这好办,我现在住秦府,只要你们想办法让我知道,我一定出来。”施晴说完,这才走了。
街摊边上不少地方已经打了烊,货物收了起来,欢颜走在后面发自内心地赞叹,“姑娘,你刚才好威风啊。连我都被你吓住了。”
施晴笑了笑,并没有说话,她目前只是管住了京城的四家药店,其他地方就无能为力了。也不知她不在,方姨娘会将施府搅成什么样。
回去时,主仆二人依旧从墙洞里钻进来,夕阳西下,天边一片霞彩,与秦府的花园相争辉,美丽极了。
只可惜这样美丽的景色,施晴没有闲心看,得赶紧回紫薇院看看有无异样情况。
“等等,姑娘。”施晴收了帷帽,一个劲地往回冲,身后突然传来欢颜的声响。
施晴只好止住步子,欢颜弄了点稀泥抹在姑娘裙下,“这样回去,她们就不会怀疑姑娘去了哪了。”
施晴暗暗点头,幸好欢颜细心。走到院门口,果然见到里外站满了人,而岫丫跟田嬷嬷正在受责问。
“还不快说出你家主子的下落,不然出了事情岂是你能担当的?”发话的是三姑娘秦欣溶,她身旁站着老气横秋的岳妈妈,甚至秦夫人也在。
“我们姑娘就是去逛园子去了……”岫丫没了刚才的镇定,但仍是不改口。
岳妈妈彻底暴怒了,刚准备一个巴掌扇过去,惩治惩治这不说实话的丫头,身后就传来施晴的声音,“这是怎么了,我一回来院子里就来满了客人?还是我的丫头惹怒了岳妈妈,有什么话说出来我来责骂她。”
这几句话不轻不重的却刚好落在众人心中,施晴的话就是说岳妈妈不该打她施家的丫头。她虽寄居在秦府,也是秦府的客人,打了她的人不是明表着不欢迎她吗?
岳妈妈看着施晴回来,立刻谄笑着道,“晴姑娘回来了,有几个不知好歹的人说姑娘私自出了府,太太心急,我也跟着心急,生怕表小姐出了危险。这不,带人过来看看,问话呢。”
秦夫人一脸端谨,没了脸上的和睦笑容,显然也是听信了旁人的话认为施晴是出去了,“大家都在找你,秦府的园子都找过了,你去了哪儿了?”
“我去荷塘里了,在小船上睡了个午觉,不想就睡迟了。姨母若是为这事责罚我,施晴甘愿受罚。”
秦夫人立刻往施晴裙子上看了一眼,只见裙摆上裹着泥巴,有几处还是湿的。想到荷塘那么宽,中间全是叠起的荷叶,人若是藏在里面还真是看不见。
秦欣溶有些不甘心地问,“晴表妹是真的去荷塘了吗,既这样,那小船上只能躺一个人,你身后的人又在哪里?”
施晴想不到这个秦欣溶这么狡猾,非要跟她作对,莫非是她出去的时候被她看见了才引起怀疑,不然怎么这么准时的带人出现在紫薇院?
“既然我说什么三姑娘都不信,那我还多作什么解释?你问我的丫头在何处,我倒想请问你是不是从紫薇苑旁走过?我栽的那些花是不是被你掐断了?你还偷问二表哥在老太太房中的谈话是不是?知道自己马上要被许配给什么人了?”
“你!”将自己偷偷做过的事情当着众人的面全部说了出来,秦欣溶难掩面上的难堪,施晴居然躲在一处偷听了她跟秦长清的秘密谈话。
秦夫人听后面上也是一阵红一阵白,不知道被她低估的三姑娘还有这份居心,真是小看了她。虽说施晴偷听不对,不过也证明了她确实就在秦府内,秦欣溶闹出来的出府那也是子虚乌有的事了。
“好了,这件事别再追究了,三丫头以后行事也小心些,不要什么事情都拿来说道。”秦夫人言罢,带着下人出了院门。
秦欣溶却还没走,摇着扇子走到施晴面前道,“我知道你出府了,对不对?当着太太的面不敢承认,现在只剩我们两人,你有什么好怕的?”
“我出不出府跟你有什么关系?”施晴反问一句,带着欢颜进了房门。没过一会,门外哼了一声,秦欣溶走了。
施晴终于轻缓了一口气,可也知道这回是彻底跟秦欣溶闹僵了,以后“福森堂”的掌柜若是找她,她一定要小心了才能出府。
“姑娘,喝完茶压压惊吧。”欢颜也着实佩服主子的能言善辩,刚刚若不是她机智,只怕事情就捅穿了。
“岫丫,我出去后院里有没有来其他人?”施晴不解地问,当时明明是等秦欣溶走远了才出来的,难道路上她碰到欢颜了?
“有,二房的莞容姑娘来过一次,问姑娘的冰糖栗子吃完了没有?”岫丫立在一边说道。
又是二房!看来那个叫莞容的也是个不一般的,或者是被秦欣溶叫过来打探情况的。有了一点点的猜疑就可以告她出府!施晴想不通,她究竟哪里得罪秦欣溶了,仅仅是因为自己没告诉她实情就报复她吗?
“姑娘别生气了,咱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干嘛要理会那一群人?”欢颜柔和地劝道。
“不,咱们一定不能躲,要对付某些人只能正面面对!”施晴知道秦欣溶的下一步计划就是摆脱掉自己的婚事,既如此,她就不能成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