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第七天,筱雨拿着手术刀片粘着酒精给曾卫国拆了线。虽然拆了线,眼睛周围还红肿淤青,脸两边也不对称。有一个地方还有点感染了。筱雨小心翼翼地用碘伏给他擦拭。
因为经常流眼泪,筱雨的眼睛肿的厉害,因为睡眠不好,整个人显得苍白、憔悴。
“晚上我和你去看李老师吧?”曾卫国一直想去,筱雨不同意。
“去了也看不到。”
李老师到医院昏迷以后,一直住在重症监护室,一直处置昏迷状态。脑出血引起的水肿,把脑组织压坏了。
“我陪着你也好。”
“过两天,等你脸上好点了再去。我去也是象征性的报道一下。去和不去也改变不了什么。医生说醒过来的机会非常渺茫。”
“好,我听你的。”
曾卫国想安慰筱雨,但是又怕说错话反而引起她生气,左右为难,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九天,曾卫国脸上的水肿退的差不多了,眼皮还有点淤青。刘雅琪给他买了一副淡茶色眼镜。他可以去看李老师了。
重症监护室外面有一个扇隔墙,上面有一排窗。家属可以透过窗户看到里面亲人的样子。里面共有十张床,分别靠墙排列。和普通病房不同的是,床的两边排满了医疗器械。医生、护士都捂的严严实实。病床旁边二十四小时都有护士守着,监控病人的生命体征。
曾卫国虽然是医生,在医院也实习过,但是从来没有进过重症监护室。家里人也没有人住过重症监护室。
“这边数第三床。”筱雨指着里面母亲的床位说。
看不到李老师的脸。一个护士坐在床边。床的两边放着机器,各种各样不同的管子、电线连接到李老师身上。不断有医生、护士在里面走动,进进出出。
在外面看医生、护士在里面忙绿,看不到李老师的脸,也看不到身体也什么动作。
九点钟的时候,筱赟过来叫筱雨,“医生叫我们过去谈话。”
曾卫国也跟着进了医生办公室。
医生把电脑显示屏转了个方向,方便筱赟、筱雨能够看到,“这是昨天的ct扫描,整个脑组织成豆腐渣样了。豆腐渣状态是指脑组织严重受损,形成破碎、稀软的状态,这种情况通常是由严重的脑损伤、脑出血、脑炎、脑肿瘤等疾病引起的。在这种情况下,患者的脑功能已经严重受损,甚至可能已经失去了自主呼吸和心跳等基本生命体征。尽管现代医学技术已经非常先进,但是对于严重的脑损伤,治疗仍然非常困难。即使采取了各种治疗措施,也很难恢复患者的意识和功能。这种状况意味着患者已经处于濒死状态,生存的可能性极低。目前,你母亲的情况就属于这种情况。在这种情况下,治疗的意义已经不大了。你们兄妹回去商量一下,是否需要继续治疗下去?每天花费两万多是否值得?”
“钱不是问题。”筱雨说,“能救命花多少都没关系。”
曾卫国看到,电脑屏幕上显示的脑袋的轮廓,是一片白蒙蒙的豆腐渣样。
“前几天好像没这么严重。”筱赟问,“变化为什么这样快?”
医生把前后拍的ct扫描依次打开,“这是刚进来拍的,这地方——”医生在电脑屏幕上一圈白蒙蒙的地方画了一个圈,“有大量的出血,因为出血使颅内压增高,脑疝形成,病人很快昏迷。这是三天后拍的,坏死范围扩大了……”
“为什么没有开颅止血呢?”曾卫国问了一句稍显内行的话。
“患者已经八十八了,血管脆弱,身体机能衰退,手术耐受性差。且出血量太大。开颅止血手术是风险非常高,弄不好会死在手术台上。就算当时止住了,后面并发症的风险也很高,比如可能出现肺部感染、心功能衰竭、深静脉血栓等,这些并发症都有可能危及生命。我们请专家会诊过,也和家属沟通过。比较稳妥的办法还有保守治疗。其实开始的时候,这样的预后已经和家属提到过了。”
没什么好说的。
即便是当时在场,即便是自己的母亲面对这种情况,曾卫国也不会同意开颅手术。签了一大堆手术风险告知书,死了已经告知了,活了是奇迹,无疑于死马当活马医。生老病死,人之常态。想通了,也就释然了。
“既然是这样,咱们出院吧?”筱赟对筱雨说,“叫老妈少受点苦。”
“住一段时间再说,”筱雨回绝道,“也许奇迹会出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