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您没事吧?”星期天晚上,理想打来电话。
“我没事。”曾卫国回答道,“你怎么有时间了?”
“周末打算好好休息一下。钱是赚不完的。我担心您。”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告诉您我就后悔了。前面纠结了两天。觉得不告诉您对您不公平。我心里也不踏实。现在我也……怎么说呢,我想告诉您的是,不管您和我有没有血缘关系,您都是我老爸。我对您的感情任何时候都不会变。我对您的爱,可以说比以前更深了。”
“我知道,我知道!”曾卫国眼睛有点湿润了,“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不用为我担心。到了我这个年纪,一切都看得很淡了。以前想出名,想挣很多的钱,为了一个女人要死要活的,现在看起来都幼稚可笑。人生下来的结局就是死,人活着本来就毫无意义。追求虚无缥缈的东西能有什么意义?”
“看来……妈的事还是对您有影响。”
“真没有。”
“我有点不明白,您也是医生,对妈一点都没有怀疑吗?”
“认识你妈前我是过着清教徒式的生活,一心想着当作家,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眼见着理想无望,我又是一个雄性激素很旺盛的人,常常梦遗。这时候你妈走进了我的视线。现在想想她也是故意的。我值班的时候她就过来,和我值班的搭档聊天,教她织毛衣。向我借书。请我到她那儿看电视。我试探着请她看一场电影,然后就确定了关系。那次我值班,她坐在我床边织围巾,说是给我织的。我抱着她的腰,解她的衣服。她没有反对,就发生了那事。没有见血,我就怀疑了。我那时候很自卑,她能把身体给我,我很感激的。暗暗发誓要让她幸福。结婚的时候她一同支农的一个朋友送了一台凤凰牌自行车,那时候自行车一百八,我工资才三十二。结婚追求的四大件:自行车、电视机、洗衣机和冰箱。后来她有意无意总是说到他。他我也认识,是我高中隔壁班的,他妹在我们班。兄妹俩长得帅、眼睛又圆又大,鼻子坚挺,可以和演员媲美。后来听说他也离婚了……有机会我带你见他一面。”
“不要!千万别!我不想……”
“血浓于水。自己的亲父亲,怎么可以不见一面?”
“我的父亲只有您。这事别提了。”
“要不我弄个照片给你看看?”
“不要!说了,别提他了。”
“想来你妈也是怪可怜的,一生没有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
“应该可怜的应该是您,辛辛苦苦养着别人的孩子。不是吗?”
“现在能明白你妈临死的时候说的那句:对不起!叫你好好照顾我。”
“妈是对不起您。”
“现在也能明白,你妈总是对我不满意,总是唠唠叨叨,总是吵架……总是生活在忧郁、痛苦中。说实在的,有时候真的想掐死她,想毒死她。后来一想,何苦呢,不想在一起就离婚呗,没必要互相伤害。”
“为什么没离婚呢?”
“开始是很爱你妈的,吵两句就听着——你妈总是以那种居高临下教训人的口气和我说话。习惯了就顺从呗。后来就烦,顶两句。再后来就吵了。吵完了半个月一个月不说话。没离婚是我没有钱,没地方住。欠你的钱,欠你妈的钱,欠银行的钱还不上。很崩溃,真的想死了。对我来说,一生很失败。当你选对了另一半,可以减少一半的人间疾苦。选错了对象,一辈子都是煎熬。爱人是自己选的,路是自己走的,怪不得任何人。”
“爸,先不聊了。凌梅叫我呢!”
“嗯。你忙你的。”
“挂了。”
曾卫国挂了电话,深深吸一口气。
临睡觉的时候,八姐发来信息:筱雨叫我明天接你回来啦!